黄公望的经济生活及其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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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画分三支,山水画是最能代表中国传统哲学思想和绘画美学思想的一个分支。一代又一代画家的努力,引领山水画冲向了一个又一个高峰。明代王世贞曾总结:“山水至大小李一变也,荆、关、董、巨又一变也,李成、范宽又一变也,刘、李、马、夏又一变也,大痴、黄鹤又

一变也。”[1]

这最后的“一变”即以黄公望、

王蒙等“元季四家”为代表,自其而下,统领明清画坛数百年,影响可谓深远。黄公望作为元季画家之首,更是后世临仿、追捧的对象,出现了“人人子久,家家一峰”的盛况。研究他的生活状况以及其与绘画艺术追求之间的关系,也许会带给今天的画家一些触动或启迪。

一、黄公望的经济生活

黄公望(1269-1354年),字子久,号一峰、一峰道人,又号大痴道人,平江常熟人(今江苏常熟)。据《录鬼簿》卷下记载,他“先充浙西宪吏,以事论经理田

粮,获直,后在京为豪权所中。”[2]此段话

指的是黄公望中年时在浙西廉访司充当书吏,经管田粮并计划征收工作,后因有所

黄公望的经济生活及其绘画

文/徐泳霞

黄公望(1269—1354年)是元季著名的山水画家,他依靠卖卜算卦、教授弟子、结交艺术赞助人等方式获得生活来源,过着俭朴的生活。这种生活让他对绘画的追求中既保持了一种孤静萧远之气,又能令后学者接受和学习,由此开拓了一种新的绘画美学观。黄公望的经历,他“正直特立无偏颇”的人格,值得今日浮躁的画坛深思,这也凸显了研究黄公望的现实意义。

成就,到大都(今北京)御史台下属的察院充当书吏。在元代,“吏”与“官”是有严格区别的,吏相当于具体的办事人员,做书吏,显然与黄公望青年时的抱负有较大出入。《西湖竹枝词》说他“少有大志”,“博书史”,认真读书的目的自然是想在政治上有所作为,这也是封建文人最普遍的想法。不幸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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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必须通晓及信仰《易经》阴阳之说,这一身份应该也使他获得了更多的信任。

2.教授弟子。随着黄公望绘画技艺逐渐成熟,人们对他的画技也越来越认可,他也因此得以授课谋生。“子久博学多闻,初隐杭之筲箕泉,往来三吴,设教于苏之文德桥。”[3]据史料记载,他还有专门的授课地点。黄公望曾撰写《写山水诀》,这应该是他课徒的笔记或心得。开篇,黄公望便写道:“近代作画,多宗董源、李成二家,笔法树石各不相似,学者当尽心焉”[4],完全是教师嘱咐学生的口吻。而其中的内容,则涉及树、石、水口等。用绢用矾、对景摹写等技艺,更是循循善诱,仔细交待。最后还劝诫学生:“作画大要,去邪、甜、俗、赖四个字。”[5]此既是言作画,也是强调做人的要求。在杨维桢的《东维子文集》卷二十八中,也提到“华亭沈生瑞,尝从余游,得画法于大痴道人”。此卷中追忆了昔日与黄公望交游时歌笛相和的乐事,作于至正己亥(至正19年,1359年)。元《画史会要》载:“张中,字子政,松江人,师黄一峰。”[6]高启《凫藻集》中也有对黄氏弟子的记录:“吴华山有天池石壁,……大痴黄先生游而爱之,为图四、三本,而池之名亦著。此为其弟子李可道所画,尤得意者也。”[7]明人刘凤《续吴先贤赞》也论及黄公望“往来吴越间(即吴兴、松江、苏州、无锡等地)……教授弟子,无问所业,谈儒、墨、黄、老……”。元朝极少开科取士,这就几乎断绝了士人晋升的台阶,因此当时文士名流设帐课徒者甚众。声势浩大者如杨维桢,所到之处,响者云集,真可谓“吴越诸生多归之,殆犹山之宗岱,河之走海”(宋濂撰《元故奉训大夫江西等处儒学提督杨君墓志铭》),后来竟串联起一个庞大的诗人群体来,号称“铁崖派”(“铁崖”为杨维桢的字)。《稗史集传》也记载王冕“归会稽,依浮屠庑下教授弟子”。当时的江浙人并不以教书为低贱,如著名的富豪昆山玉山草堂的主人顾瑛就对一位普通的教书先生郑元

》)。因此,黄公望在

云游途中,在生存的压力或在他人的殷切

恳求下,开课授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3.结交艺术赞助人。黄公望早年经营

仕途,后失意入道,专心绘事,画成之后,

仍常与有名望的文人或上层僧侣结交。他

博学多才,“所至之处,三教高流皆就之

谈道”[8],既为自己的艺术找到了知音,也

进一步扩大了自己的名望,得以以画技谋

生。据杨

有交往,在题赵书《千字文》中称:

“当年亲见公挥洒,松雪斋中小学生”,说

明了其与赵的渊源颇深。当时江南的文人

雅集甚多,如无锡的倪瓒家、昆山的顾瑛

家、松江的曹知白家等都是其中规模较大

者。雅集犹如艺术沙龙,吸引了八方文士,

黄公望也是其中的常客。黄公望常与倪瓒

相唱和,探讨书画上的心得,倪瓒也常以

“大痴老师”呼之。在《元诗选二集?大

痴道人集》中,有《题倪云林赠耕云〈东

耕读易图〉》、《倪云林为静远画》等。此

外两人还经常合作书画,著名的《六君子

图轴》即为倪瓒作画、黄公望作诗联袂而

成,这也成为艺坛上的一段佳话。黄公望

也常光顾顾瑛的玉山草堂,在《玉山名胜

集》卷六中就记载黄公望曾多次参与玉山

雅集,并常赋诗联句。黄公望与曹知白也

甚投缘,董其昌曾说:“云西(曹知白的

字)……与倪迂大痴以画相唱和”。这些

富豪出资款待,在经济上资助落魄文人,

他们与黄公望交厚,接济他、引荐他自然

是顺理成章的。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以

画会友、以画应酬也是不可避免的事。《辍

耕录》卷二十四记载:“嘉兴林叔大(镛)

掾江浙行省时,……一日,延黄大痴作画,

名士毕集”。在黄公望的绘画题跋中,常

有“赠孙元

以书法获利。赵孟

中坐,意态忽忽,

人莫测其所为。又久居泖中通海处,看激

流轰浪,风雨骤至,虽水怪悲诧,亦不顾。”

黄公望是在对人生进行超现实的思考,以

求得心态上的平衡和情绪上的舒缓。他也

常常徜徉于名山大川,“皮袋中,置描笔

在内。或于好景处见树有怪异,便当模写

记之”[10],尤其是对苏杭一带的景色多作

揣摩。夏文彦《图绘宝鉴》说他常“探阅

虞山朝暮之变幻,四时阴雾之气运”,形

成了平淡天真、萧散简远的艺术风格。正

是出于对“儒”、“道”教义的追求,黄公

望追求尘世以外的静谧。倪瓒在一首《次

韵题黄子久画》的诗中感叹:“白鸥飞处

碧山明,思入云松第几层。能画大痴黄老

子,与人无爱亦无憎。”[11]

正是这种“无爱无憎”使得黄公望的

画中透出一股孤静、萧远之气,既不同于

北宋画家的层岩叠嶂,也迥异于南宋院体

画家的刚劲老辣。这种悠然自远的意境进

一步拓宽了中国古代的绘画美学,使文人

画的审美需求得以在山水一科中发扬光

大。

黄公望在世时便颇有名气,时人对他

有诸多赞美,如倪瓒就说他的画“非近世

画手可及”[12](

《清

也在《侨吴集》中夸他:“荆关复生亦退

避,独有北苑董、营丘李,放出头地差可

耳”;杨维桢则赞美他:“老痴胸中有丘壑,

貌得江南一幅秋”(《铁崖诗集》庚集),并

说:“余及海内奇士,屈指不能四、三人。

其一曰茅山外史张公雨,其一曰大痴黄公

望”(《东维子文集》卷二十八),对他的

褒奖溢于言表。但黄公望并未因此而沾沾

自喜,止步不前,而是依旧过着俭朴的生

活,自律甚严。他经常会把自己的画拿出

经典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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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审视,有时时隔数年,他在某处见到自己的画,还会找出不足继续增补。如他在最负盛名的《富春山居图》上自题:“至正七年(1347年),仆归富春山居,无用师偕往。暇日于南楼,援笔写成此卷……阅三四载未得完备,盖因留在山中而云游在外故尔。今特取回行李中,早晚得暇,当为着笔。”[13]可见,此六米多长的画卷乃是历经数年画成,画中山淡树浓,整幅疏朗简秀,每一笔皆是精心描摹。明朝时沈周、董其昌曾收藏《富春山居图》,张庚在《图画精意识》中记载了董其昌对此画的赞誉:“子久画冠元四家……如富春山卷,其神韵超逸,体备众法,脱化浑融,不落畦径。”王原祁对黄公望也极为推崇,说黄作画,“段落高逸,模写潇洒,自有一种天机活泼隐现出没于其间。”这些推崇之语皆源于黄公望精益求精的艺术态度。

当然,黄公望并非如神仙般不食人间烟火,“谋生”总是凡人的第一要务。因

此,他结交达官贵人,与赵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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