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柳宗元游记散文的影响

西南民族大学

硕士研究生考试课程考试试卷

姓名王志维所在院、系（部）文学院

专业中国古代文学研究方向先秦两汉文学

任课教师徐希平教授

考试课程：唐宋散文

方法：论文

考试时间：2010年8月

考试成绩：

西南民族大学研究生部制

谈谈柳宗元游记散文的影响

摘要：柳宗元的山水游记以永州山水景物为描绘中心，但不是为写山水而写山水。在他的笔下，生机盎然、千姿百态的自然山水，无不体现出他的人生理想和美好追求；而被弃置荒僻之地的山水胜景，则熔铸着审美主体的身世之感，喷吐着胸中抑郁不平之气。因此，柳宗元的山水游记，不是一般的模山范水、漫记风光，他在自然美的发现、观照、表现中，融入独特的人生感悟和社会评价，其文不仅画意十足，而且诗情洋溢。此后，山水记便成为一个独立的文学体裁，柳宗元开拓散文的新方向引导着无数的追随者。

关键词：柳宗元；游记；散文

山水游记是柳宗元散文创作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一类。中国散文渊源久远，但早期主要用以叙事、议论。先秦、两汉还没有独立的山水游记。魏晋以后，游记散文渐兴并时有佳篇，南朝齐代陶宏景《答谢中书书》、梁代吴钧《与宋元思书》可算是较早的山水名篇。郦道元《水经注》用散文形式对祖国山水作了精致描写。山水游记散文到柳宗元更为成熟，他继承前代艺术经验，而又拓展了散文的表现范围，为中国游记散文的发展奠定了稳固的基础。后来有许多人写游记，如代欧阳修、苏轼，明代徐宏祖、袁宏道，清代姚鼎，都曾在不同程度上受到柳宗元的影响。明代茅坤评价道:“古之善记山川，莫如柳子厚1”，并非过誉。痕。明人张岱说:“古人记山水手，太上哪道元，其次柳子厚，近时则袁中郎2。”说明了柳宗元游记散文的一脉相承的继承关系。

在唐宋八大家之中，柳宗元、欧阳修、苏轼是创作山水散文较多的作家，柳宗元的游记散文，现在《柳集》中收录的近30篇，都是他被贬以后所作，而其中十之八九则作于永州。当时的永州，虽然是一个异常荒僻的地方，但天然的山水风景却很好。柳宗元身遭贬滴，由于内心感到极度的烦闷，经常徜徉于山水之间，以寄托自己的情怀。因此他写的游记散文，往往在描摹山水景物的字里行间，透露出作者寂寞孤愤高怀傲物的感情色彩。他往往把山川景物之美与当时社会的

1吴文治《古典文学研究资料——柳宗元卷》，中华书局，1964年，第664页。

2张岱《琅嫘文集·跋寓山注二》，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32页。

腐败黑暗结合起来作对照的描写，以抒发自己对现实不满的情怀。苏轼有二十篇左右，欧阳修有十余篇，而袁宏道的游记作品也不在少数。他们在山水散文发展的过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在他们的笔下，山水散文经历了变化，而这种变化中，正代表着唐宋明山水散文发展和演变的痕迹。本文拟从柳宗元、欧阳修、苏轼和袁宏道四位具有代表性的散文大家入手，探讨唐宋明山水散文的变化和发展。

清代陈衍曾说:“柳文皆以杂记为第一1。”(《石遗室论文》卷四)这“杂记”主要指以记叙为主的文章。柳宗元的山水游记，是他文学散文中最精彩的部分。他突破了六朝以来对自然景物作客观摹写的传统旧习，用想象和夸张的手法把客观的现实主观化、象征化，把自己的思想情绪融于其中，借物写心，写山水游记而寓以牢骚，写山水以抒幽愤，把山水游记的创作推向高峰。

柳宗元在《禺溪诗序》中自称他善于“漱涤万物，牢笼百态”。特别是他在摹写自然景物方面，博览物象，穷态极研，创造出富于诗情的山水画面。他高超的形象描绘技巧，成为他对散文艺术的一大贡献。

柳宗元描写自然景物，特点是细腻而优美。但细腻不伤于雕琢，优美不流于华靡。他善于以清词丽句，生动刻划出一山一水，一树一石的细微之处；同时又能以简洁的笔触，勾勒出整体的印象。例如仅二百余字的《钻拇潭记》，不仅清清楚楚地写出潭水的位置、成因、形状，购置的经过，而且抓住特征，生动地描绘出“颠秀势峻、荡击益暴”的溪流，“流沫成轮”的潭水，以及“有树环焉、有泉悬焉”的钻栅潭全貌，把一幅充满诗意的风景画呈现于读者面前。又如《至小丘西小石潭记》:

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笙竹，闻水声，如鸣佩环，心乐之。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

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瓜为屿，为堪为岩。青树翠菱，蒙络摇级，参差披佛。潭中鱼

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漱，影布石上，怡然不动，椒尔远逝，往来翁忽，似与游者

相乐。津西南而望，斗折蛇行，明灭可见。其岸势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

这里未见潭水，先闻水声，而水声如佩环叮哨，既写潭水.又见水色，这水不仅给人以视觉上的“清”，还给人以触觉上的“冽”。水底的怪石，水上的绿树，有形有色地烘托出优美的背景。然后着力写水中游鱼:鱼群在石底上的投影衬托

1陈洐《石遗室论文》，无锡国学专修学校，1936年，第45页

出水的清，鱼群怡然不动表现了环境的静，而游鱼“与游者相乐”更把人带向一个物我无间的境。前面由潭外写到潭上，接着由潭上写到潭外:流人潭中的溪水“斗折蛇行，明灭可见”，鲜明准确地再现了阳光照耀下的溪流给人的视觉印象。

柳宗元笔下的自然山水，生动活泼、充满生机。他善于以动写静。他写的那如奔突怪兽的巨石，如弹琴奏乐的溪水，似乎都在有意向人“迥巧献技”。

这种以写山水为主的文章到了欧阳修笔下发生了一些变化：游记散文开始出现两种倾向。一种是仍以景物为表现主体，如《丛翠亭记》、《醉翁亭记》、《真州东园记》和《送陈经秀才序》等篇章。在《醉翁亭记》中，作者采取移步换形的手法，极有层次地描绘出滁州山间的朝暮变幻与四时景色。整个画面由远到近，由大到小。里边的景物虽然平常，在欧阳修写来却非常优美。《真州东园记》亦非奇山异水，同样是写寻常景物，亦写得令人神往：“芙渠芰荷之的历，幽兰白芷之芬芳，与夫佳花美木，列植而交荫……”

另一种倾向是景物描写的逐渐减少。文章不再把重心放在借景抒情、寓情于景上，景物描写退为次要地位，写景主要是借景起“兴”，通过景物来引起对某些问题的联想和议论。如《岘山亭记》，卷首写岘山是为了引出两个使山闻名的古人，随之带出对“汲汲于后世之名”的看法。《丰乐亭记》也是如此，当开头一段写景之后，便笔锋一转，把人们的视线引到“五代干戈之际”，宋太祖平滁的故事上。

而苏轼的游记散文景物更少，而评述性的文字更多。山川景物或作为触发情志的媒介，或者作为说理议论的根据。如《前赤壁赋》第一小段写秋夜江景之后，接下来的四段便转向抒发情志，以主客问答的方式，发表对宇宙人生的见解。如其中的一段：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石钟山记》的景物描写，与《前赤壁赋》稍有不同，巨大而狰狞的石壁，凄唳而奇特的鸟鸣，宏大而莫测的水声是说明“士大夫终不肯以小舟夜泊绝壁之

下，终莫能知”这一观点的根据。

苏轼还有些散文，景物描写甚至一笔带过，如《记游合浦》一文仅用“天水相接，星河满天”八个字概写海上夜景。而在《记游庐山》这篇著名的游记中，庐山胜景已“淡化”到可有可无的境地。“山谷奇秀，平生所未见，殆应接不暇”这种概括性的语言，代替了具体细腻的描写，与传统的写景语言完全不同。至于在《游桓山记》、《记游松江》、《游沙湖》、《记游松风亭》等近半数的游记文中，景物描写已“淡化”到几不可见的程度了。

当然，景物描写的“淡化”必须由其它游记因素的加强来弥补。自我感情的抒发是被苏轼大大强化了的重要游记因素，他在景与情的处理上，不以景来维系文章的审美力，而是最大限度地表达自我感情。惟其如此，才使他那些景物淡化的山水散文蕴涵着精神的潜流，一直留在人们心中。

到了明文人那里，游记散文又有新变。柳宗元以意境抒情，其情对物有较大的依托性；而袁宏道的抒情则具有相对的自由性。他的游记，以审美感受为主线。在其代表作《满井游记》中，在游兴的主导之下，沙堤、波光、水鸟、游鱼、游人等景物都摄人他视野，成为其情感笼罩下的内容。这些景物在文中，往往以游历的先后次序出现，不象柳文那样为勾勒意境而特意将景物设置一定的位置。这种状况反映了作者在文学艺术中对“自然率性”的追求。

袁宏道的山水游记，大多表现为人怡情于自然，他所追求的“趣”，就是自然之真在形态上的一种反映。柳宗元的山水游记以逼“真”的摹山范水方式勾勒意境，寄托自己嫡居的苦闷，然而这种“真”仅仅是似真而已，毕竟离自然之真还有一段距离；而袁宏道之“真”则去掉了这一层隔膜，他率直地倾吐对自然的赞美和向往。显然，袁宏道的山水游记在情对景物依赖程度方面，较之于柳宗元，相对要小得多。

从以上论述中叫以看到，唐宋明之际，游记散文在发展中不断得到完善，不断走向成熟，不断趋于多样化。在这个过程中，柳宗元、欧阳修、苏轼、袁宏道等几位作家是关键性人物，他们扩充和发展了山水散文的内容和形式，让唐宋山水散文散发出独特的风貌，具有重要的审美意义和价值。

唐代散文大家们在文学语言的提炼和运用上都成就巨大，柳宗元更是中国历史上不多见的杰出的语言大师，他在丰富汉语词汇、讲究文章修辞、总结和运用

语法规律及使用语言的方法技巧上，都做出了极大的努力，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以“善造语”著称的柳宗元创造的不少词语典故已经成为现代汉语的有机组成部分，在今天的日常语言以致口语中都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柳宗元还将中唐开始的骈散相争，引向了骈散的逐步相融，并创造出了一种新的散文句法形式，为后世散文家提供了借鉴。例如其将骈文偶对技巧引入散体文字之中，行文中讲究排比对称，利用语音短长、声调高下造就文章的气势，也成为了现代汉语写作中常用的技巧。柳宗元关于散文写作方法与技巧的见解、主张和成功实践，对唐代散文乃至中国散文的发展影响都是十分深刻的。

参考文献：

[1]袁行霈《中国文学史》，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2卷第315-316页。

[2]宋绪连《柳宗元散文的创造价值和文学地位》，辽宁大学学报1999年9月第6期。

[3]李川明《论柳宗元的山水游记散文》，涪陵师专学报2000年10月第4期。

[4]王文萃《泛论柳宗元散文的思想意蕴》，平原大学学报2000年8月第3期。

[5]何颖、张钧《柳宗元游记散文的审美情趣》，齐齐哈尔大学学报2000年7月第3期。

[6]汤江浩《试论柳宗元散文在北宋时期的接受问题》福州大学学报2010年第1期。

[7]曹明纲《柳宗元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