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体无意识看《故乡相处流传》

当代教育实践与教学研究

从集体无意识看《故乡相处流传》

广东人民出版社 杨 

摘 要:《故乡相处流传》作为新历史小说的代表作,因其新颖独特的内容主旨、幽默怪诞的叙述模式深受读者喜爱,我认为除却这些表象的特点之外,其最大的魅力还在于对强大而不被人们意识的民族心理巧妙而独特的揭示。本文试图通过对《故乡相处流传》作品的深入解读,分析其文本中所暗藏的集体无意识精神、集体无意识存在于作品的意义以及作品中集体无意识形成的原因。

关键词:集体无意识 《故乡相处流传》 原型权力

文章编号:ISSN2095-6711/Z01-2015-04-0182

《故乡相处流传》作为一部形式独特、内容抓人的新历史小说,自上世纪九十年代问世以来,在社会上一度引起强烈反响。小说独特的叙述手法、颠倒的时空概念、亦假亦真的历史早已受到了学术界的关注。许多文学家、批评家曾从民间叙事立场、离析与解构主义、游戏精神、戏说历史、狂欢诗学特征、另类叙事、消解力量文化分析及审美解读等方面对其进行了深入研究,探讨了作品的特点和意义。毋庸置疑,《故乡相处流传》中的民间叙述立场,幽默风趣风格、怪诞叙述模式是它的制胜法宝。然而,深究其内在,我认为,作品的最大魅力在于它对强大却被人们忽视的民族心理的巧妙而独特的揭示。这种民族心理就是集体无意识。

在人类的自身发展和历史长河进程中,暗藏在人们意识背后的强大的集体无意识是人们无法回避的问题。纵观古今中外,每一种集体无意识行为的背后都暗藏着一种强大的民族精神,中外很多研究人士都曾对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进行过深入研究,很多文学界人士也曾对一些影视作品、文学作品中的集体无意识进行研究。本文就尝试通过对《故乡相处流传》作品的深入解读,从作品的集体无意识之表现、集体无意识开掘深刻之意义、集体无意识开掘深刻之根源三个方面来分析其中暗藏的集体无意识成分、揭示民族精神的强大。同时,也对隐匿在文本中的集体无意识原型的挖掘,引导读者去认识和感知这神秘奥妙的集体无意识。

一、《故乡相处流传》集体无意识之表现

集体无意识是瑞士著名哲学家、心理学家荣格对弗洛伊德所提出的“无意识”的延伸和发展,它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无意识,如同本能,它对个体行为和社会发展起着一定的影响,“简单地说,就是一种代代相传的无数同类经验在某一种族全体成员心理上的沉淀物,而之所以能代代相传,正因为有着相应的社会结构作为这种集体无意识的支柱”。集体无意识是通过各种心理活动表现出来的,人们将这些模式称为原型。荣格曾在其研究中发现了许多原型,其中最重要的四种是:人格面具,即人类为了适应某种社会角色而向外界进行掩饰;阿尼玛和阿尼姆斯,即人们内心中与异性相对应的一面,这些意象会影响人们对异性的态度;阴影,指人们对应自己性别的一面,同时也代表生命的活力、创造力,影响人们对同性的态度,也是社会战争的发起源头;自性,如同一种管理机构,将所有的原型进行统一,使其达到和谐的状态。根据现有的研究结果,我将《故乡相处流传》中所蕴含的集体无意识元素进行了分类,下文就从人格面具、民族精神之国民劣根性、权力意识和原欲四方面来进行分析。《故乡相处流传》中的集体无意识原型被作者巧妙地杂糅在多个或喜或悲、或静或动的细节中。在各种矛盾冲突中,人们的各种行为举止都被强大而深藏不露的集体无意识支配着,它如一个暗藏着全民族乃至全人类共同心理的巨大仓库,整装待发地静候着每一次行为驱动。在《故乡相处流传中》,每一个角色都揭示着民族精神和人类共性的神秘,每一个情节都暗藏着集体无意识心理的强大动力。

1.人格面具的揭示。在《故乡相处流传》中,人们不约而同地、无意识地成为其社会角色的忠实扮演者,其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并不是其真实面,而是仅为对应其所处的角色背景而公开展示的一面。

书中刻画了很多没有真才实学却贪图小恩小惠的小人物,他们戴着与其所标榜的身份相匹配,却与其本身才能相违背的面具横行天下,最终的结果必然是面具不攻自破。书中的孬舅人如其名。仗着“我”在一本书中将其描述成土匪英雄,他便在乡亲们中耀武扬威,以土匪自居,而事实上孬舅根本不具备英雄素质,书中这样描写孬舅初次见到丞相出巡时的场景:“一个庸俗的延津村民,没见过大场面,马上路出农民的本相,也身不由己趴到在地,脸贴着尘土,不敢仰视。我立即知道,孬舅原来是草鸡一个”。又如书中平日威严的丞相,“我”为父亲的谎言担心了数日,然而,“丞相和蔼可亲。大人物嘛,发怒是在公堂,跟与他地位相等的人。挎剑出入宫殿,左右相互不服气,这很正常。但与我们这些下人接触,和蔼可亲。见面就问:‘吃了吗?没吃饱再吃点!’”可见丞相非常理解百姓的心理,他在公堂上威严只是为了适应自己帝王的角色罢了。

曹丞相和袁绍会猎一段更说明了人格面具的普遍存在,“看着双方士兵在剥兔子,曹、袁在那里联合骂刘表,一个说‘这龟孙子’,一个说‘我操他二姨’。”作者采用如此不羁的笔调和讽刺的手法来刻画历史人物,不只为博得读者的淡然一笑,更重要的是揭示了人格面具背后,大人物们内心那些平凡却又不可表露的思绪。这种自我保护式的人格面具是人们与生俱来的,不需要任何准备和学习。

2.国民劣根性的披露。国民劣根性即某种民族精神,是根植在本民族人们内心的某种心理共性,它表现在人们一致的思维模式和相似的举动中,并随着时间推移和时代传承,一直存在并延续

(1)缺乏主见、盲目从众心理的泛滥。中国几千年的文明中,人们一直秉承孔夫子所倡导的中庸之道,勤勤恳恳的中国人不甘于落后,但默默无闻的中国人也绝不会主动崭露头角,这种独立思考能力的缺失使人们形成了一种盲目从众的心理,有了权势的人们在心里有一种对更高权势的崇拜,没有权势的草根之辈便想攀龙附凤,在权势的庇护下更好地发展。这种传统观点根植在中华儿女的内心,或显性呈现,或隐性存在,主导着人们的处事风格。个体具备这种特点不足为奇,值得重视的是这种观点已成为一种民族精神,并世世代代流传着。

在《故乡相处流传》所描绘的混乱时空中,我们更能将各

朝代的人物内心大同小异的思想的依赖性一目了然。曹丞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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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津,大家拥护曹丞相,曹丞相败了袁绍后,百姓又齐刷刷地对袁绍忠心耿耿。这无疑让我们嗅出了“墙头草,两边倒”的味道,人们跟着权势走,谁能让他们安稳度日,他们便顺从谁,可见延津人民的思想存在严重的依赖性。若干年后,曹丞相在对这些“墙头草”的处置时更是显现了思想依赖的劣根性:“不知哪边是生,哪边是死……曹说:‘让我扔个钢镚儿试试。正面是东,反面是西’。”曹将大家的命运寄托在钢镚上,这种有悖现实的描写方式更体现了人们在处事态度上不自觉的随性。

《故乡相处流传》中,作者还别出心裁地将这种心理嫁接到了没有心理活动能力的猪尾巴上。“我”替丞相搓脚的日子里,猪尾巴们来到我家,我被丞相赶出曹公馆后,猪尾巴也似通了灵性,书中写道:“现在见我离开曹身边,猪尾巴扭动着身子离去。”“当天晚上,从我家逃出去的猪尾巴,全像蚯蚓一样扭动着身子,扭到白石头家。”作者用这样形象、荒诞却又讽刺的手法从侧面反映了人们攀权附势、盲目从众的心理无处不在,如同没有思维和行动能力的猪尾巴会自我调整一样,它无意识地存在于人们的内心。

此种心理在遇到贵族生活的诱惑时,便格外泛滥。小麻子在全城举行选美,书中这样描述人们争相竞选的情形:“每时每刻都有人找曹成说情走门子。提牛头、提猪头、提羊头找庙门送礼者络绎不绝……家家户户,不管家里姑娘够不够格,都争先恐后报了名,三十五岁的老姑娘有报的,不足十岁的小丫头也有报的……”这样不甘落后又盲目从众的行为无非是集体无意识心理在作祟。

(2) 实事求是态度的丢失。实事求是、脚踏实地是做好任何一件事情的根本态度,然而随着物质生活的不断丰富,官员好大喜功、百姓爱慕虚荣的心态肆意滋生蔓延,因为类似心态而产生不良后果的事件也屡见不鲜。然而这并不是个体意识驱动下的现象,它是隐性根植于人类意识堡垒之中,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进步而逐渐显露出来的。

刘震云在戏谑的细节中揭开了这些深藏的原型。父亲为了嗍猪尾巴,吹嘘自己的儿子成了丞相的干儿子,险些让“我”丧了命;孬舅为了在众人面前树立威信,自吹自擂式地将自己架到英雄人物的高度,然而在见到曹丞相出巡时,终究尝到了露出本色的尴尬;新军总管为了讨好丞相,在受检队伍中掺杂了老人、妇女、儿童和稻草人凑数,这样荒诞做法最后落下的是丞相并没有亲自来检阅的讽刺结果;村领导为了“放卫星”,吹嘘亩产十万斤,还不切实际地开起了大锅饭,最后造成的是不少人在吃大锅饭时撑死,无数人在大锅饭之后的自然灾害年代饿死。古往今来,社会各个阶级、各种角色的人物为了满足自身利益和虚荣之心,无不尽其所能地遮掩其主观劣势,盲目夸大或无中生有地彰显其优点。指鹿为马、以紫乱朱说得都是类似的道理。

3.权力意识。在《故乡相处流传》的情节中暗藏着权力意识,我们且不追究这种意识来源和作者刘震云自身的权力敏感性以及其生长的动荡年代是否相关,但作为一种民族精神、种族经验,这种向往权力的、集体无意识的民族心理在小说的进展中无处不在。

《故乡相处流传》中,作者充分发挥其对权力意识的拿捏本领,将这个集体无意识的原型掺杂在情节中,使故事更加真实、饱满。或许阅读过《故乡相处流传》的读者们都有共同的感受,即作品中的人物统一被庸俗化、功利化了,无论是市井的孬舅、猪蛋、六指、瞎鹿、白蚂蚁、白石头、小麻子、沈姓小寡妇,还是集权贵于一身的曹丞相、袁主公、柿饼妹子等都有俗不可耐、急功近利的一面,这种讽刺式的描写告诉人们,不同的人物,他们不同的只是社会地位和身份,其内在的欲望和需求是一样的,他们对待权力的崇尚和渴望的态度是相同的。书中的孬舅,一介草民,当担任了新军头目这样一个算不上领导的领导者时,就显得耀武扬威、洋洋得意,可以看出他对权力的重视;六指,作为一个正直的角色,在担任了选美总裁判后,倍加珍惜自己手中的权力,埋头苦干、认真谨慎地全身心投入选美工作,这表现了他对待权力恭敬;朱元璋扬言:“个人服从组织,少数服从多数,全体服从皇上。”足见其个人对权力的把控;就连沈姓小寡妇,无论是曹丞相还是袁绍,谁是权力的持有者,她就愿意跟随谁。这些人物角色的行为和心理无不表露着人们内心对于权力的无上崇拜和向往。

没有权力的人们极力希望靠近权力,有了权力的人们便想尽办法地利用权力,但是在权力实施中却又不乏肮脏、随性和黑暗。无论三国时找人捏脚的曹丞相,还是解放后找人捏包的孬舅,都在尽其所能地享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小说中曹丞相用钢镚儿决定人头落地、朱元璋用钢镚儿决定大迁徙、小麻子用钢镚儿来选美,这惊人相似的决策方式告诉我们,时代虽然不同,但权力的实质是相同的,权力的黑暗是相通的。在小说四个部分,1700多年的时间跨度中,历史事件的真实性已不重要,作品的意义和主旨在人物性格和故事情节中逐渐浮现出来,呈现给人们的是某种民族权力的集体无意识和政治权力的集体无意识。

4.原欲的展现。孔子云:“食色,性也。”人类的这两种原始欲望随着发展成为人类集体无意识的原型,代代相传。

在《故乡相处流传》故事发生地——物资无比匮乏的延津地区,人们对食物的追求的本能更加凸显。“我”的父亲仗着儿子在丞相身边搓脚,吃到了别人送的猪杂碎。有了猪杂碎,他还想要猪头肉和猪尾巴。为此,他不息让“我“冒着生命危险吹嘘被丞相收为干儿子了。当“我”给小麻子捏脚时,父亲再次嗍起猪尾巴,而仅因猪尾巴,父亲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有时他因为个人原因不高兴,就劈头给我一脖拐;现在写信很客气,还对我用‘您’”。可见父亲吃的本能所衍生出的内驱动力之大。

这种“食”的本性在《六零年随姥姥进城》一段中更为凸显。吃大锅饭的延津地区人民把追求食物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大家拼命吃,瞎鹿、孬舅母等人在这大锅饭的运动中被撑死了。这无疑是对人类本能欲望的夸大和讽刺。灾荒之年,那些争食地皮、愁肠百结,最后憋死的人更是让我们看到了集体无意识驱使下的悲剧。那些把死孩子用坛子腌起来慢慢吃的行为更真切而赤裸裸地展示了隐藏在人类躯壳之中的集体无意识的潜能。

色,即人们所称的性。作者在《故乡相处流传》中曾这样描述曹丞相:“丞相除了让我捏脚,另一个爱好就是玩妇女。对妇女并不挑剔,只要模样俊俏,身条好,腰细,脚捧着不臭,不起皴,不起皮,姑娘也可,媳妇也可,寡妇也可,”作者虽尽可能地想体现出丞相为民着想的思想,但终究避免不了对潜藏在集体无意识思中的动物性的揭示。

为了展现人性的本能欲望的强大,作者更是用离奇、荒诞的叙述手法让读者感受到了这一本真欲望和现实之间的矛盾。书中曾有这样的描述:“瞎鹿一生未娶,喂了一只小羊,夜里搂着她睡觉……一夜瞎折腾,与小羊折腾来折腾去。”“小蛤蟆,看到一位贫农老大爷家的小羊长得温柔可爱,‘咩咩’地叫人,顿起歹心,生拉硬拽,据为己有。从此夜夜搂着此小羊睡觉,把一只温顺的羊羔,折腾得惨不忍睹。”文中的人物通过动物来发泄欲望,这无疑是从另一层面表现了这一本能欲望的不可抗拒,同时,也用类比的方式,直接表现出了这一欲望的动物性。

男性有欲望,女性同样有。“苏拉?穆尔为将‘看’作为快感的源泉,在弗洛伊德的《性欲三论》中将窥视癖作为性本能的成分之一,作为相对独立于动欲区之外的内动驱力存在。”刘震云借沈姓小寡妇之口揭示了这一原欲的存在:“寡妇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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