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日本天皇的即位礼仪

日本天皇即位礼仪之意义 --
与唐皇帝即位礼仪之比较
一 前言
日本平安时代初期的天皇即位礼仪主要分为四种:即位式、大尝祭、一世一度的仁
王祭、八十岛祭。即位式为天皇即位时,将每年一月一日所举行的朝贺仪加以扩大
举行的仪式,是中国式的即位礼仪。而大尝祭是将每年十一月举行的新尝祭(秋天
收获祭),于天皇即位时扩大举行之神道式即位礼仪。一世一度的仁王会,是将每
遇到灾害时所举行的临时仁王会于天皇即位时盛大举行,祈求于该天皇治世消灾保
安之法会(佛教仪式)。至于八十岛祭,原本是每年六月十二月晦日举行的称为「
御赎物」的阴阳道祓灾仪式;天皇即位时,此仪式盛大举行,为祈求天皇身体平安
,延年益寿的阴阳道祓除仪式。 新天皇在举行此四种仪式后,始成为具备完全资
格的天皇。四种仪式当中,日人最注重的是,天皇成为「现人神」的大尝祭。其次
是天皇成为中国式皇帝的即位式。而一世一度的仁王会,则使日本天皇成为日本佛
教教主的仪式;若不经此仪式,则天皇无具备赠予高僧大师号的权限。八十岛祭具
有天皇私祭浓厚的色彩,但无法使天皇具备任何资格。(注1) 本论文所要探讨
的,即是所谓的中国式的天皇即位仪,以及即位前后之各种相关仪式,并将之与唐
朝的即位礼仪做对照比较,深入探讨背后之意义。关于此中国式的天皇即位仪,虽
然已有井上光贞(注2)、泷川政次郎(注3)、沟口睦子(注4)、和田萃(注
5)、冈田精司(注6)、八木充(注7)等多位学著论及,但除泷川政次郎外,
其馀论文很少触及天皇即位仪的细部问题。本论文所欲探讨之问题与这些论文不同
,兹分述如下。
二 日本持统天皇之即位式
中国的即位礼仪,不仅史书叙述简略,连《大唐开元礼》这么完备的礼书都没记载
。可是日本的《仪式》(873~7)一书即有「天皇即位仪」的一篇。其礼仪之
内容与字句,几乎与「元正朝贺仪」完全一样。两者之差异仅有下列几点:
1 元正朝贺仪设有皇后之席位,而天皇即位仪则无(注8)。
2 天皇即位仪无新年之贺词。
3 朝贺仪有奏祥瑞之仪,而天皇即位仪则有叙亲王以下位之仪。
以上之差异,可谓理所当然之差异。然而天皇即位仪与朝贺仪,究竟为何如此相似
,此中究竟有何意义,即是本论文所欲探讨者。 平安时代的即位,是以让位.受
禅之践祚为原则,谅□践祚(椁前即位)为例外。而中国则是以椁前即位为原则。
岩波书店《律令》之补注(注9)中,对平安时代之践祚(=即位)仪

有如下扼要
之叙述。
1 《仪式》中之「让国仪」记载:新帝于先帝让位之当天,接受传国之 玺柜.铃
印镒等物而践祚。
2于大极殿行天皇即位仪。
3 其后,于11月举行践祚大尝祭。
因此,《仪式》的「天皇朝贺仪」,只不过是一连串的践祚(即位)仪之一。笔者
认为,前述的「让国仪」才是真正的即位式,而所谓的「天皇即位仪」是即位式之
后的朝贺仪。至于「践祚大尝祭」,已于前言中述及,于此不再赘述。所以从让国
仪、天皇即位仪、践祚大尝祭、至前述的一世一度的仁王会、八十岛祭,以及即位
礼仪前后所举行的祭神及告陵,都可看成广义的即位礼仪。 为了印证笔者的看法
,笔者首先以最为可靠、而且较为详细的持统朝史料来检讨。《日本书纪》卷第三
十、持统天皇4(690)年条记载: 春正月戊寅朔(一日),物部麻吕朝臣树
大盾。神只伯中臣大岛朝臣读 大臣寿词。毕。忌部宿弥色夫知奉上神玺剑镜于皇
后。皇后即天皇位。公 卿百寮,罗列匝拜,而拍手焉。 己卯(二日),公卿百寮
。拜朝如元会仪。丹比岛真人与布势御主人朝臣,奏贺腾极。 庚辰(三日)。宴
公卿于内里。仍赐衣裳。 庚子(二十三日)。班币于畿内天神地只,及增神户田
地。 笔者认为上述全部史料即为广义之即位礼仪,而一日的「皇后即天皇位」是
真正的即位式。因为正月一日,神只伯读天神之寿词,忌部宿弥色夫知向皇后奉上
神玺之剑镜,公卿百寮匝拜拍手,这些仪式本身就是完整的即位式。养老令中的神
只令所规定的「凡践祚之日,中臣奏天神之寿词,忌部上神玺之镜剑。」即与正月
一日的仪式相吻合。然而到了平安时代,「奏天神之寿词」与「奉神玺之镜剑」两
仪式移至践祚大尝祭,所以即位式的概念就变得复杂起来。 若说一日是真正的即
位式,则二日的「公卿百寮,拜朝如元会仪」即是即位式后的朝贺仪。从前的学说
认为,二日的礼仪就是《仪式》中的「天皇即位仪」的最早史料,并将「天皇即位
仪」看成是真正的即位式。 可是笔者对此论点不敢苟同。我们若不持成见来看持
统天皇纪的史料,即能发现新的事实。二日的「拜朝如元会仪」之「元会」,当然
不是指《大唐开元礼》朝贺仪之后的「元会」,而是指《仪式》中的「元正朝贺仪
」。在日本,「元会仪」与「朝贺仪」可以说是同义字。例如《仪式》卷五的「天
皇即位仪」曰: 前二日,所司宣摄内外,各司其职,一如元会仪。 前面已提及,
「天皇即位仪」可说是「元正朝贺仪」的翻版,所以此处的「元会仪」当然是指「
元正朝贺

仪」。 其次值得注意的是,《大唐开元礼》卷十七、嘉礼、「皇帝元正
冬至受群臣朝贺」中曰: 符宝郎奉宝置御座如常。 日本的《仪式》中,不管是「
天皇即位仪」也好,还是「元正朝贺仪」也好,都没有这样的条文。「天皇即位仪
」中看不到「上神玺之镜剑」这样的字句,一般日本学者皆解释为随著时代的演变
,「上神玺之镜剑」仪被移到践祚大尝祭里。可是笔者发现,在后来的史书中竟有
此仪式。 《殿历》嘉承二(1107)年曰: 十二月一日。(中略)次天皇御高
座。(注略)其仪,御前命妇四人,左右并相前行。次内侍二人取御剑玺前行。(
御剑在左,玺在右)。次宸仪召御沓令不出马道给,余候御傍,但依路程不审,余
□笏奉抱主上。(中略)次内侍二人,当于高御座后阶左右男柱而立留。余乍奉抱
主上升高御座奉居之。(南面)次取御剑置左。(御胁息内,柄南刃东,当于御剑
柄天,内方置玺。) 此外《洞院家记》建武四(1337)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御
即位仪条,以及《光明院御记》延年二(1337)年十二月二十八月甲午条均有
「剑玺」之记述。在《仪式》「天皇即位仪」及「元正朝贺仪」中消失的「奉剑玺
」之仪,于此再度复活。为何如此,笔者虽不敢断言,但可以推测,或许是参考了
中国的史书,发现了中日仪式之差异,而加以修正。一般学者认为,律令制崩溃之
后,日本的典章制度,逐渐远离中国,可是这里却出现了例外。 八木充指出,在
持统朝以前的有关即位仪之玺印、镜剑玺符之记录,乃为后世即位礼仪完备之后所
润饰而成。镜剑奉上之仪,实起源于持统天皇即位之时(注10)。 若将镜剑奉
上之仪视为持统天皇之即位式,则翌日(正月二日)的公卿百寮拜朝,自然朝贺的
意味甚浓,换言之,就是即位后的天皇与臣子的会面典礼。由于缺少镜剑奉上的仪
式,所以二日的仪式,在某方面说来,可以说比《开元礼》中的朝贺礼更具纯粹。
前面说过,中国历代的礼书中,都没有即位礼仪的详细规范(至少在宋朝以前是
如此)。所以要将中日两国的即位仪做比较是很困难的。至于中国的礼书中为何没
有即位仪,笔者认为,大概是编纂礼书的礼官惟恐犯上「十恶」中的「大不敬」罪
。在唐律的大不敬条的注中,虽然没提到此事,但从其立法精神看来,将即位礼编
进礼书中,极可能构成大不敬罪。 律令国家的专制君主,为了巩固其地位,于名
例律中设立了谋反、谋大逆、谋叛、大不敬之法条。此外,又在职制律中制定了合
和御药条、造御膳条、御幸舟船条、乘舆服

御物条、泄漏大事条、玄象器物条、上
书若奏事误犯宗庙讳者条。 权力核心人物,其权力与既得利益越大,就越对自己
的地位感到忧心。处于律令国家顶点之皇帝,经常处于不安之中,即使是对自己的
骨肉(皇太子),也抱持著猜忌与疑虑。所以在元正冬至朝贺仪中,就有「奏祥瑞
」与「呼万岁」的仪式,用以讨好天子的欢心,同时并表示出臣子的一片忠心。
《唐律疏议》第一卷名例律、十恶、大不敬条曰: 六曰大不敬。谓盗大祀神御之
物、乘舆服御物;盗及伪造御宝:合和御药,误不如本方及封题误;若造御膳,误
犯食禁;御幸舟船,误不牢固;指斥乘舆,情理切害及对悍制使,而无人臣之礼。
疏议曰:礼者,敬之本;敬者,礼之舆。故礼运云:「礼者君之柄,所以别贤明
微,考制度,别仁义。」责其所犯既大,皆无肃敬之心,故曰大不敬。 从大不敬
条即可看出,其立法精神,在于规范人臣之礼。本来,「即位仪」就不是谓当代的
皇帝而设,而是为了皇位继承者而设。所以礼官制定「即位仪」,即使不触犯大不
敬罪,也等于公然打破皇帝想要活到「万岁」之梦。所以在中国,没有一个礼官这
么不识大体,胆敢编纂即位仪。 而日本的《仪式》一书,之所以会将「让国仪」
、「天皇即位仪」、「践祚大尝祭」编入,笔者认为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唐日两国
对处于律令制顶点的皇帝(天皇)的性质方面,各有不同的解释与看法。另一种可
能性是,平安时代的即位,是以让位、受禅之即位为主流,所以对天皇之易位交替
并不如此忌讳。不管如何,两者在中国的律令制下都是不可能发生之事。 如同前
述,日本的(天皇即位仪)原本不是即位仪,而是即位仪之后的朝贺仪。起码,在
持统天皇朝时是如此。在《大唐开元礼》中既然没有即位仪,那么就无法直接比较
唐日两国之即位仪。不过很幸运的,在中国的史料中,却可发现可以证明笔者之假
说的记录。 依据尾形勇的说法,在中国,周代以后,即位礼仪中即存在分为两次
的两种仪式(注11)。他主张,所谓两次的仪式,即是指在西宫殡所举行的凶礼□
□柩前即位,与在宫城太极殿东序□□的嘉礼以传「册宝」为主的即位(注12)。
尾形勇的论文,虽然仍存有若干问题,但其主要论点是正确的。
三 即位仪后之朝贺仪
《册府元龟》卷一一、帝王部、继续三、文宗条云:文宗。敬宗弟。初封江王。宝
历二(826)年十二月辛丑(八日)。敬宗夜猎还宫。遇中官刘克明之逆。 壬
寅(十日)。枢密使王守澄以兵卫迎江王入宫。癸卯。教曰:(中略)其刘克明


田务澄、苏佐明、王嘉宪、石定宽等二十八人,并正刑书,罔有漏逸。(中略)当
同大行皇帝正柩于太极殿前,率依光陵故事。有司条上,务尽诚信。其冢宰司空平
章事当摄立功将士,节级各有优赏。布告遐迩,咸使知闻。宣讫。 敬宗于宝历二
(826)年十二月八日为宦官刘克明等人所杀。刘克明等人为了拥立宪宗之子绛
王悟,翌日发表了伪造的遗诎。然而十二月十日,枢密使王守澄等人杀了绛王,迎
江王(文宗)于宫中。但是因为没有先帝之遗诎,江王为了稳定政局,乃宣布「教
」文,以强调自己的正当性。 《册府元龟》同条(壬寅、十日)续云: 宰臣裴度
窦易直率百寮于紫宸外廊上谒江王。王以素服见度等。再拜。慰贺讫。退又率百寮
,上劝进表三。 十日之「王以素服见度等」之仪,即是「柩前即位」之仪。至此
,毫无任何问题。然而十二日的「第二次的即位仪」中,即出现了前面所未出现的
朝贺仪。《册府元龟》同条曰: 乙已(十二日)。帝御宣政殿即位,诸卫各勒兵
,屯诸门。黄麾大仗陈于殿庭。押册宝。自西阶下。文武群官入,就位。(中略)
册使宣云,伏奉太皇太后令江王即皇帝位。(中略)摄中书令司空兼门下侍郎平章
侍裴度进读曰:(下略)。 读册称贺。帝受策,以授左右。侍中进宝,帝受宝,
以授左右。 又奏请改服衮冕。即御座。受万方朝贺。 此处出现了「朝贺」二字。
总之,十二日的仪式是,读太皇太后之册,进宝,然后皇帝改服衮冕,开始进入朝
贺之仪。笔者将《册府元龟》「受万方朝贺」之后的史料,与《开元礼》的朝贺仪
、日本《仪式》的天皇朝贺仪、元正朝贺仪做了比较,结果发现四种礼仪的内容几
乎一致。若勉强挑出其中的不同之处,则是《开元礼》中的朝贺仪缺少「索扇开」
及「就炉烧香」的仪式。关于这两种仪式,笔者已另于拙文(元正朝贺仪之诸问题
)(注13)中详细说明。简言之,「索扇开」之仪式,是于《大唐开元礼》完成之
后,由萧嵩提出建议而纳入的。《唐会要》卷二十四、朔望朝参条云: 开元中,
萧嵩奏:每月朔望,皇帝受朝于宣政殿,先列仗卫,及文武四品以下于庭。侍中进
外办,上乃步自序西门出。升御座,朝罢,又自御座起,步入东序门,然后放仗散
。臣以为,宸仪肃穆,升降俯仰,众人不合得而见之。乃请备羽扇于殿两厢。上将
出,所司承旨索扇。扇合,上座定,乃去扇,给侍中奏无事,将退,又索扇如初。
令以常式。 萧嵩的奏文,与日本《仪式》中的「奉翳」礼仪是一致的。同样的,
「烧香」仪式也出现于《开元

礼》以后的文献。
四 结语
日本的天皇,在所谓的中国式即位仪中,穿著中国式的「衮冕」,衣裳织著十二章
(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火、宗彝、此八章在衣。藻、粉米、黼、黻、此
四章在裳。)(注14),可谓唐朝皇帝的翻版。 笔者将《册府元龟》中的文宗即
位礼仪后的朝贺仪,与《大唐开元礼》「皇帝元正冬至受群臣朝贺」仪、日本《仪
式》「天皇即位仪」「元正朝贺仪」比较之后,结果可知《仪式》中的「天皇即位
仪」原本不是即位礼仪,而是即位礼仪后的朝贺仪。 而从持统天皇(一月一日)
即位式翌日的「公卿百寮拜朝,如元会仪」看来,日本的持统朝与唐朝一样,于即
位礼仪之后,举行了朝贺仪。然而到了平安时代,即位仪中之两种核心礼仪□□「
奏天神之寿词」与「奉神玺之镜剑」,却被移至践祚大尝祭中举行。因此,即位仪
的概念变得复杂起来,原本是即位仪后之朝贺仪,居然成为即位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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