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通城县“牮市商号临时流通券”——罕见“五家联保”纸币

>江苏钱币2012年第4期

湖北通城县“牮市商号临时流通券”

——罕见“五家联保”纸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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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牮（jian）市商号临时流通券”，发现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约有二、三十张，大部分有虫蛀和破损，品相完整者不多。由于该票系民国时期以“五家联保”名义发行的纸币，而这类“五家联保”纸币，极为罕见，又颇具特色，因而，深受民间钱票爱好者和收藏者的关注和喜爱。

然而，该票发行于何省、何地？“牮市”，是城市，还是乡村，地点在何处?多年来，泉友们多方查询，相互探讨，均无结果。

最早，有人认为，在江西，后来，又有人认为，在湖南。但是，这仅仅只是一种推测，没有找到任何地方志或史料依据，最终还是未能确认，从而留下遗憾。

最近，事情有了转机，其发行地终究得以确认，令人高兴。

在欣慰之余，借此机会，就民间纸币爱好者颇为关注的“牮市商号临时流通券”发行地的确认、特征及其发行背景，作简要介绍和分析。

一、发行地“牮市”位置的确认

牮市商号临时流通券发行地的最后确认，实属偶然。

近年得知，历史上，湖北通城县有一项重要的历史文化遗产——“牮纸”，其发源地，在牮楼咀。然而，解放以来，牮纸，一直被称作槽造土纸、草皮纸、烧纸、火纸等名称。因此，何谓“牮纸”，此前知者不多。甚至，以往在网上也查不到“牮纸”或与“牮”字有关的名词或地名，从而对牮市的确认，带来了颇大的困难。

二十一世纪以来，随着挖掘民族历史文化遗产意识的提高，“牮纸”的产生历史和“牮纸发源地牮楼咀”名称，才逐渐被人所知晓。

2012年5月，在查询“牮纸”发展历史时，了解到“牮纸”产自湖北通城县，为此再次查阅《通城县志》，在了解当地有关造纸史料时，竟然从中查到了“牮市”地址的重要依据，此时，“牮市”的确切地址，才最后得以确认。

据《通城县志》记载：

“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八月，（通城县）县长万廉在施政报告中提出：‘改善牮（楼咀）市经营造纸方法，并推广销路。’”①

尽管此志没有具体提到“牮纸”这一重要名称，但是，此处却将“牮楼咀”与“牮市”联系在一起，从而证明，“牮市”就是“牮楼咀”。

近代货币研究<

显然，“牮纸”，因“牮市”和“牮楼咀”而得名。

此处的“市”，指乡村的集市或市镇之意，清代和民国时期，湖北、湖南及江西等地，对于村镇，常常有此习惯称呼。

此外，《通城县志》又记载，民国十五年（1926年）以后，在县商会的批准下，该县商号开始采用“五家联保”方式发行纸币，牮市商号临时

流通券的发行背景，完全符合当地的这一历史记

载。（见后述）

自此，“牮市”，即湖北通城县牮楼咀，得

以确认。

又据《通山县地名志》载，牮楼咀，自古就有

几家商铺做生意，是黄龙山区的集市点，村内有一

条合面小街，呈南北向，长100余米。1982年时，

有200余人。②2009年时，有几十户人家。

1950年，牮楼咀属牮楼乡。1955年，改属黄

龙乡，为大坳大队所在地。2004年时，与周围的

小坳、大坳等村庄合并为“天岳村”行政村，改

属麦市镇。天岳村，可能因此处位于天岳关下而

得名。（图1）

从此，在公布的通城县行政区划中，再也查不到“牮楼咀”这一重要历史地名，而令人遗憾。牮纸的生产，历史悠久。据史料记载，北宋初年，今湖北通城县麦市镇黄龙山附近的牮楼咀，沿用汉代作坊始产火纸，牮纸以楠竹为原料，纸张色泽淡黄，细腻平滑，吸水力强。主要用于记帐、习字，也用于冥钱火化，富贵人家还作为妇女卫生用纸。③

牮纸手工制造工艺，据说有72道工序，简述如下：以山中取竹，撕片泡浆，发酵蒸煮，水碓舂麻，荡料入帘，覆帘压纸，晾晒焙干，打捆入库。

据记载，南宋绍兴五年（1135年），“岳飞征杨么，过通邑,憩崇仙里。岳飞称赞‘牮纸，可通黄道’。”④从此，通城牮纸历代相传，成为了当地手工业的主流产品，畅销于湘、鄂、赣三省边区。

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八月，通城县县长万廉在施政报告中提出：

“改善牮市经营造纸方法，并推广销路”。⑤

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通城县县长汪援华在县政府行政概况报告中称：

“改良牮市造纸工业”。⑥

解放前夕，仅小坳、大坳一带有纸槽20多家。

解放后，牮纸生产，在政府的扶持下迅速兴起，牮纸以其独特的生产工艺备受欢迎。

文革期间，由于牮纸主要用作祭奠而被禁止。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牮纸制作又得到迅速发展，造纸工艺传遍该县黄龙、麦市、云溪、马港、塘湖等地。

年6月日，“牮纸制作技艺”，被列为“湖北省第三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之中。

图1

201110

为了保护“牮纸”和“牮纸的发源地”这一重要地方历史文化遗产，如何恢复或突出“牮楼咀”这一地名，既十分紧迫，又十分必要。

二、牮市商号临时流通券

牮市商号临时流通券为横式，蓝、红、绿三色套印，

长157毫米，宽90毫米（图2、3）。

流通券正面的中心图案，为一幅“高楼建筑风景图”（图

4）。

中心图案上方，印有“牮市商号临时流通券”9个大

字，即流通券的名称。其左右两侧，分别印有编号：00311

或00313；

中心图案左右两侧，分别为面额“铜元壹串文”图案；

中心图案下方，印有说明文字：“憑票即付，执此为照”。

长方形边框四角，分别各有一个大写“壹”字。左右

边框内侧，各印有说明文字：“商号卢福顺代兑”。也就是说，该票由“卢福顺”商号兑付。

边框内部空间的底纹，为绿色网状地纹。

流通券背面，为一幅长方形边框图，其四角分别有“维、持、市、面”诸字。

边框图内部，印有五家商号联保的说明文字：图2图

3

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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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家联保：卢福顺、岳义兴、卢兴盛、杜隆吉、杜隆盛；

兹因近年频遭匪祸，元气丧尽，钱根吃紧，周转不灵，芜迭次借垫地方公益事项，应付为艰。经本市商号联席会议，暂用权宜办法，统一票制，拟由各商号印造每张一串文公票，流通市面，并取具五家连结共维信用而杜滥发，倘有一家倒塌，即由四家负责代兑，一俟元气稍复，金融泼动，即行收毁，以符公令。如查有伪造者，定即呈报县府，从严惩办，谨此通告。

民国二十年□月□日。”

由此可知，临时流通券的发行时间是，民国二十年（1931年），其发行原因是，“近年频遭匪祸，元气丧尽，钱根吃紧，周转不灵，芜迭次借垫地方公益事项，应付为艰。”

该券的重要特点是，采用“五家联保”方式发行。

三、五家联保

民国时期，有不少省份和地方，为了确保或提高纸币的信用，采用了“五家联保”共同维持信用的这一特殊措施来发行纸币。

“五家联保”，是一种五家商号连带担保模式。五家商户之间，互相连带担保，责任五家之间连带，只要有一户出现信用不良，或者相关问题，其他四家都有连带责任。

通常，这五家商号的经济背景、经营状态和经济实力，大都相当，而且，往往还需要得到当地商会的认可或批准。

民国时期，广东潮汕地区推行的“五家联保”最为典型，其有关规定和做法，可作参考。

广东潮汕地区银号（钱庄）“五家联保”的有关规定：

五家联保者，“须由银庄五家之联保，并由总商会或商会开会通过其联保方法（即五家担保一家），须于发行纸币之前，由受担保银庄，取具各担保银庄真正保结投词总商会，查对无讹，分别登记及函报财政总局或县署备案，并将联保字号，逐一遍登汕头市报纸”。如果有谁要退保，则需登报一月，无有异议发生，方许脱离关系。如手续没有办清楚，即不准其发行纸币。“如该银庄倒闭时，对于行使市面之纸币，如有现金保证者，总商会或商会将该缴储保证金，全数提偿，其以不动产保证者，亦由总商会或商会将产业公开变卖偿还，联号保证者由担保银庄五家共同负责清偿”。对“具保证之银庄遇有倒闭，对于负欠揭借款项，应由该庄另行清理，不得在保证项下摊偿”。

通城县，也是湖北地区“五家联保”发行纸币的一个典型地区。在《通城县志》中，有“五家联保”发行纸币情况的记载：

“民国十五年（1926年）以后，市场花票充斥，票价下跌，由一块银元兑一串贰百文跌至六串文，遂改由五家联合发行票子，经县商会批准，称“五家联票”，壹串文一张，如一家倒闭，另四家负责赔偿，先商会也负有一定责任，故信誉较高，流通全县及邻近省、县。”⑦

牮市商号临时流通券，显然，就是在“市场花票充斥，票价下跌”的情况下，经通城县商会批准发行的一种面额为壹串文的“五家联保”纸币。其发行时间，在民国十五年（1926年）以后的民国二十年（1931年）。

湖北民间钱票中，还有一种九家商号联合代兑的纸币，即民国十七年（1928年）湖北鄂城“义

大花行”双元贰串文钱票（图5），“双元”指当二十铜元。该票参与兑付的商号，除“义大花行”外，还有八家商号：

“大东门苏源大；小南门李大生；小南门尹寿记；大北门李森记；大北门万大房；大北门万荣记；大北门义兴隆；大北门魏亿顺。”

尽管该票没有注明为“九家联保”，但是，可以由九家商号共同联合兑付，同样也增强了该票的发行信用。

四、“五家联保”商家经营商品的分析

“五家联保”商家，作何种生意，或经营何种产品，值得分析探讨。

如前所述，《通山县地名志》载，牮楼咀“古来就有几家商铺做生意，是黄龙山区的集市点”，说明，牮楼咀是山区的一个集市点，清代到民国时期，其商家不多，仅有几家。

解放前夕，牮楼咀及附近的小坳和大坳，几乎家家都从事利用楠竹原料造纸（牮纸）之商业，其中小坳和大坳两村，有20家造纸的纸槽。

由此判断，解放前夕时，牮楼咀的纸槽，也不会多于10家。

基于以上分析，在此前的民国二十年（1931年）时，牮楼咀的商家也不多，因此，参与“五家联保”的五家商家，卢福顺、岳义兴、卢兴盛、杜隆吉、杜隆盛，很可能就是从事“牮纸”生产的商家，为了促进自身经济和商业的发展，而发行临时流通券。

五、发行背景

如前所述，牮市商号临时流通券发行原因有二：

图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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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民国十五年（1926年）以后，市场花票充斥，票价下跌”。

民国十五年（1926年），正是孙中山发动的北伐战争，自广东、湖南向湖北快速推进的时期。由于时局的剧烈动荡和急速变化，北洋政府官员和民众，纷纷到湖北官钱局提款或兑现。加之，受邻省战事的影响，湖北地区水陆交通长期受阻，贸易呆滞。与此同时，北洋政府的控制下的湖北官钱局，已成为政府的印钞机和提款机，官票频频增发，滥发无度，原来信誉甚好的湖北官票，此时其票值，在金融风潮中不断贬值。到民国十五年（1926年）三月时，湖北官钱局铜元100枚票（每张相当于1串文），跌至500文，甚至更低，市面一律不收，等于废纸。到三月底，湖北官钱局由于积弊太深，官票滥发无度，票值不断贬落，在金融恐慌中周转失灵，难以维持，宣告停业清理。

随着北伐战争的节节胜利，湖北地区不少民众，纷纷到银行、钱庄兑现存款，因无钱可兑，许多钱庄，陆续关门或倒闭。到了九月，局势更加紧张，湖北及汉口银钱各业，被迫暂停营业。十月，北伐军占领湖北和武汉。

与此同时，为了维持商业活动和自身的生存，各地商号也乘机大量发行钱票，流通市面，后来逐渐形成了湖北地区又一个民间钱票发行高潮。

后来，南京国民政府取代了武汉国民政府，但是，由于时局的不断变化，这一情况，一直持续了多年。

这就是“市场花票充斥，票价下跌”的主要原因。

其二，民国二十年（1931年）时“近年频遭匪祸，元气丧尽，钱根吃紧，周转不灵，芜迭次借垫地方公益事项，应付为艰。”

这里的“匪祸”，显然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当时指的是，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根据地斗争事业。同时，也指明了该券的性质，即该券是一种民国时期民国地方政府通城县商会批准发行的纸币。

民国二十年（1931年）前后，通城县地区，是共产党武装与国民党军队反复争夺，战争频发的地区。

因此，通城地区，政权更迭，区域割据，交通不便，商业不畅，流通货币缺乏，这就是此时发行“牮市商号临时流通券”的重要原因。

据《通城县志》记载，此时的通城地区，已成为湘鄂边区苏维埃根据地的一部分：

“民国十九年（1930年）起，药姑山、黄袍山等地区相继建立县、区、乡三级苏维埃，称革命根据地。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间，全县苏区一度占总面积的80％。”⑧

六、重要价值

牮市商号发行临时流通券，具有重要价值和意义：

1、湖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牮纸制作技艺”的重要历史物证

如前所分析，牮市商号发行临时流通券的“五家联保”商家，可能就是从事“牮纸”生产的商家。

若果真如此，牮市商号发行临时流通券，就成为湖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牮纸制作技艺”的一种十分难得的实物证据，其史料价值更为重要。

2、罕见“五家联保”纸币

民国时期，尽管有不少商号曾采用“五家联保”措施发行纸币，但是，至今这种“五家联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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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币能留存下来的品种，屈指可数，颇为罕见。

通城县牮市商号发行临时流通券，就是一张“五家联保”纸币的典型代表。

3、湖北民间钱票中的一个商会批准发行的新品种

牮市商号发行临时流通券的发行，是“经本市商号联席会议，暂用权宜办法，统一票制，拟由各商号印造每张一串文公票，流通市面”，显然说明，该券是在当地商会批准同意的情况下授权发行的，而且地方志中也有明确记载，尽管该票不是商会亲自发行，但是，可看作为本地商会批准发行的一个纸币新品种。

4、湖北民间钱票增添的一个新品种

与国内其它省份相比，尤其是与邻省湖南、江西相比，湖北民间钱票在数量上和品种上，均属于相对较少的省份。牮市商号临时流通券发行地，确认在湖北通城县，显然为不多的湖北民间钱票又增添了一个少见新品种。

综上所述，牮市商号发行临时流通券，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收藏价值和鉴赏价值。

（作者：湖北省钱币学会常务理事责任编辑：赵人民）

注释：

①⑦⑧《通城县志》，通城县印刷厂印刷，1985年10月；第188页；第351页；第39页。

②《通城县地名志》，内部资料，1982年10月，第222页。

③④杜宏：“通城牮纸”，《湖北造纸》2010年第4期。

⑤民国通城县政府三十二年案卷，第122号。

⑥湖北省政府秘书处案卷，第1000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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