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美姑玛瑙

疯狂的美姑玛瑙

美姑县，景色秀丽，有着“美女之乡”、“毕摩之乡”的美誉。在不到两年时间内，当地出产的玛瑙原石被外界知晓后，从最初的一文不值，到现在的身价暴涨，价格翻了上百倍乃至上千倍。如今，品质好的玛瑙原石每斤单价高达上万元。玛瑙身价倍涨，村民纷纷上山“疯狂”地挖石头，山头被挖得千疮百孔。为保护矿产资源，当地政府明令禁止私挖滥采。但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村民和执法人员打起了“游击战”，盗挖现象仍屡禁不止。

美姑玛瑙，经历了怎样的涨价历程？其身后有没有无形推手？记者在西昌市、美

姑县实地采访，调查美姑玛瑙疯狂涨价背后的事实。

挖石：山头千疮百孔

11月28日中午。阿牛（化名）提着口袋，扛起锄头，出门了。他来到九口乡九口村的一座山上，他不是来种地，而是寻找一种石头——玛瑙。

“现在上面不准我们挖了，有人来查。”来到一个土坑前，阿牛停下了脚步，警惕地望了望四周。

眼前的土坑是阿牛挖的，土坑呈圆形，深约5米，直径约2米，坑口横放着一根木头。

“地表上的石头被挖得差不多了，现在要挖洞才能找到。”阿牛说。

“昨天才挖好的，一晚上就成了水井。”看到坑里积了半坑水，阿牛皱起了眉头。一旁，阿牛9岁的儿子借助木头上滑轮的力量，将拴着绳子的小桶放入坑中，将积水一桶桶地打出来。

有儿子帮忙，阿牛转身来到旁边的一个土坑。他顺着洞壁滑下去，挥起锄头开挖。锄头和岩石碰撞，不时发出“砰砰”的声响。

阿牛的身后，是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整片山头千疮百孔，坑洞一个连一个。这些，都是村民们挖玛瑙后留下的痕迹。

这些坑洞垂直向下，有大有小，浅的一米多，深则七八米。山上，还沿着山脊挖出了几条纵横交错的沟壑，像是挖的战壕。地面，一些松树等植被也被铲倒，随处可见泡面盒子和饮料瓶子。

全家老小齐上阵

2个小时过去了，阿牛依然一无所获，儿子仍汗流浃背地打着洞里的水。

“你来得不是时候。”阿牛坐在地上，点燃一支烟。“这两天到山上来挖石头的人不多。”他说，现在因为政府禁采，大家都是偷着挖，不会轻易让外人看见。“前段时间，我们这里都是一家老小全部出动。”阿牛说，几十甚至上百人在山

上挖石头，那场面才叫壮观。

“这些日子里，大家不仅在山上吃饭，有的还直接搭起窝棚睡在山上，晚上也不停工。平时种庄稼，也不见得有这么高的积极性。大人掘土，小孩找石，干得热火朝天。”

有被砸伤的危险

由于工具简单，仅有锄头和?6?1头，掘洞挖玛瑙的工作并不轻松，还有危险。阿牛说，三个人一起挖，一天只能挖一米多深。“运气好，一个洞挖的石头可以卖七八万甚至十多万元，运气差，一个都没有。”

阿牛挖坑时很谨慎。他说，虽然能赚钱，但这却是冒着危险换来的血汗钱。由于土质疏松，洞挖深了，没有防护措施，上面的砂石很容易塌下来，砸伤人或把人埋住。

“十多天前，这个洞里就埋死了一个人，可惜了。”阿牛带着记者来到一个坑洞前，洞里有不少塌陷下去的石块，洞口上方，吊着一只狗的尸体。阿牛说，这是当地的丧葬风俗。

村民挖玛瑙。

阿牛的儿子在提水。

挖完南红后的土地。

产业：西昌成加工点12月3日，西昌市上西街。大大小小数十个玛瑙摊位，多台打磨机正在打磨玛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三五成群的市民驻足选购。“要不是城管在治理，还更多，简直太疯狂了。”在上西街卖服装的刘梅说，不知为何，从去年年底开始，上西街就成了“玛瑙街”。来此加工、购买玛瑙的人越来越多，在周末更是热闹。与此同时，西昌市民族风情园北路也俨然成了“石头”一条街。这里，从事玛瑙经营的店铺就有10多家，街边摆地摊卖玛瑙的人也不少。范荣胜，被当地圈内人士称为“凉山玛瑙加工第一人”，2009年，他就在西昌开了第一家玛瑙加工店。“玛瑙的分类，主要体现在颜色和透明度上，好的玛瑙，要看其形、色、纹，以及意境美。”范荣胜说，按颜色，玛瑙包括锦红、柿子红、玫瑰红等多种。范荣胜说，玛瑙原石经过加工，才能成为漂亮的首饰，或精美的

艺术品，才能表现出更高的价值。而现在美姑玛瑙的加工环节，基本集中到了西昌。“最初的时候，加工一颗玛瑙吊坠，只要20元，现在至少要100元，利润极大。”范荣胜估算了一下，现在西昌市从事玛瑙加工的店铺已经有上百家，“还不包括那些摆摊磨石头的。” 外地商人资本介入凉山奇石协会一名会员说，正是看到如此诱人的利润，不少人怀着一夜暴富的心态，加入了玛瑙加工、收售行业。看到商机的不止本地人，还有来自北京、武汉、上海等地的外地商人。黄强是广西人，今年初，来到西昌开店做红木生意。不过，他很快就被玛瑙所吸引，开始介入玛瑙行业。他不但从事加工，还联系外地客商进行玛瑙销售。他拿出一串玛瑙手链。“这些珠子成本价1000多元，但是现在卖出去要上万元，这就是玛瑙的诱惑力。”他说，店里的两名小伙子，每个月帮人磨玛瑙，收入都在1万元以上。以前在广东从事翡翠生意的雕刻师丁贵平，4个月前来到西昌，现在每天忙着为客户雕玛瑙。在他看来，西昌玛瑙加工业才兴起，能做雕件的人不多，挣钱来得比做翡翠快。“相比本地人，外地商人有更强的资本，通常都是大手笔收购。”范荣胜说，其中，还有不少不懂玛瑙的外地商人也进来“插一脚”，连一些品质差的石头，也一股脑儿收走。正在西昌“驻点”选购玛瑙原石的陈杜明来自浙江，他将收购来的大量玛瑙，通过快递寄回去进行加工。“那里有钱人多，只要你的东西值得收藏，他不在乎出多少钱。” 赌石玩的是心跳市场上交易的不少玛瑙原石，是尚未“开窗”的。一块表皮坑坑洼洼的玛瑙原石，无法凭借肉眼得知内在质地好坏及价值。只有买了之后，打开石头才能一探究竟，这就是赌石。“没开窗的石头相对便宜，一刀切下去，你可能就发了。”对于赌石，范荣胜也深有体会，是赚钱还是亏本，就看买家的运气了。“如果玛瑙颜色不纯，或是有裂痕及杂质，心都凉了。” 他说，一名老板曾花4000元买了4个玛瑙原石，打开之后，却连一个吊坠都没法打，亏了。还有一名外地商人一次买了100多斤石头，结果里面只选出了3个品质好的，气得直跺脚。“玩玛瑙赌性实在太大了，

但玩的就是心跳。”范荣胜笑了笑，他手上这块卖价4万元的玛瑙，收购来时，仅花了300元。价值：两年价格疯涨百倍“南红兄弟”玛瑙店刘伟（化名）在不到一年时间里，靠销售玛瑙，收入近百万元。他见证了美姑玛瑙身价倍增的过程，那就是：涨！刘伟说，在2009年之前，美姑玛瑙鲜为人知，仅仅是在当地奇石圈子内交流，并没有形成气候。2009年下半年，因一些外地珠宝商到美姑“寻宝”，发现玛瑙后，相关文章和视频在网络上传开，美姑玛瑙“名声大噪”，逐渐被外界所熟知。“从2009年到现在，一般的玛瑙原石价格至少翻了上百倍，品质好的价格涨了上千倍。”刘伟说，今年3月至8月，算是美姑玛瑙的一个“爆发期”。在此之前，品质好的玛瑙每斤单价才2000元左右，但到了今年8月，每斤单价就突破了一万元。刘伟介绍，目前美姑的九口乡、瓦西乡、农作乡、拉马乡都产玛瑙。其中，九口乡的品质最好，单价最高。关键原因在于利润推动“究竟是什么原因推动了玛瑙价格的不断上涨？是物有所值，还是人为炒作？” 刘伟认为，美姑玛瑙的质感接近玉，颜色艳丽、观感温润，裂纹少，可以和著名的云南保山南红玛瑙相媲美。品质好、产量少，是价格上涨的原因之一。“最重要的一点是，在不少商人和收藏者的眼中，玛瑙值得投资和炒作。”刘伟分析认为，利润是推动玛瑙价格不断上涨的一个关键因素。“一个石头买来1000元，加工费1000元，再卖出去可能就是3万元，利润是上百倍呀！” 刘伟说，他的一个朋友，以1400元的价格，买了40斤玛瑙中质量最差的石头，后来被外地人以1500元一斤的价格买走，转手就赚了5万多。刘伟刚从江浙一带考察回来。他说，在苏州，美姑玛瑙销售很火爆。“前段时间，有个2斤7两重的极品美姑玛瑙在苏州拍卖价达到30万元，如果再雕成成品，价值不可估量。” 刘伟认为，虽然美姑玛瑙现在已经炒得“很疯狂”了，但是价格还有很大的升值空间，很可能炒到和田玉一样高的价格。3个外地商人是推手刘伟说，2009年来美姑“寻宝”的外地珠宝商刘仲龙等3人，是让美姑玛瑙真正火起来的关键人物。

“如果将美姑玛瑙看成是一座宝库，那么，他们就打开了这个宝库的大门。” 今年初，北京电视台曾做过一期《寻找天价玛瑙》的节目，细说了刘仲龙等发现美姑玛瑙的过程。“当时我们在凉山找了2个多月。”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刘仲龙说，2009年，他和另外两名朋友一起来到凉山，寻找玛瑙的出产地。当时，刘仲龙并不知道哪里有玛瑙。根据河流，划分了一个三角区域，进行了2个月的“地毯式搜索”。在放弃希望的最后时刻，他们终于在美姑县发现了品质绝好的玛瑙原石。自此之后，美姑玛瑙逐渐被外界所知。去年11月，在北京国际珠宝展上，凉山美姑玛瑙雕刻作品一亮相，便吸引了众人惊叹的目光，美姑玛瑙由此变得炙手可热。今年11月27日，他的美姑玛瑙作品，获得了第十届中国玉雕石雕“天工奖”的银奖、铜奖以及优秀奖。“按市场价值规律来说，如果货源足够多，玛瑙不可能有这么高价格的增长。”对于价格，刘仲龙认为，在玉石的家族里，像美姑玛瑙这样的红色比较罕见，“稀缺的材料，价格上升，是必然的。”

保护：村民与部门打起“游击战” 事实上，早在2010年下半年，为保护国有矿

产资源不被私挖滥采，美姑县就开展了打击私挖滥采玛瑙矿专项整治行动。该县从宣传、巡山、处罚等多个方面开展“打私”，禁止村民私挖滥采玛瑙石，还对非法收购玛瑙的人员依法依规进行处罚。美姑县国土资源局副局长李黎丹，对目前美姑玛瑙私挖滥采的现状，也感到非常焦虑。“县委、县政府对此高度重视，国土资源局出了2人，九口乡政府出了2人，***出了2人，开展联合执法。”李黎丹说，当地还配了巡逻车，每天巡山，制止村民私挖滥采，一经发现，一律没收。此外，当地还专门在山上修了一间房子，用于监视。但现状是，村民仍然偷偷行动，在执法人员眼皮底下挖石头。“我们的人去的时候，他们就放下锄头跑了，我们一走，他们又出动了。”李黎丹说，村民们和执法人员打起了“游击战”。另外，由于石头小，携带方便，村民随便放在一个包包里面都可以装起走。执法行动收效甚微。李黎丹还担心的是，村民私挖滥采，会对环境造成破坏，如果挖出的泥沙不进行回填，遇到下雨会造成水土流失。此外，还会带来一系列的安全问题。出让采矿权有序开采是出路美姑玛瑙究竟有多大的储量？如何才能让开采合法有序？李黎丹表示，美姑玛瑙储量多大，目前国土部门还没有进行相关勘测。不过，当地正在积极展开行动，准备将玛瑙的采矿权，以拍卖或挂牌等形式进行出让。现在，他们已经向省国土资源厅打了报告，正在等候批复。李黎丹说，等正规企业获得合法开采权后，将进行测量、开采和管理。这样，当地私挖滥采的现象，才有可能得到彻底扭转。

建议：合理开发，建立玛瑙交易市场“我希望能够在保持生态不被破坏的前提下，制定合理的、持续的开发计划，要给子孙后代留下点东西。”对于目前美姑玛瑙的现状，作为美姑玛瑙的“发现者”，刘仲龙也感到有些担心。“美姑出产的玛瑙，除了让当地村民有点收益外，大部分利润，都被外地人赚走了。”当地资深奇石收藏家彭明（化名）认为，其主要原因在于，美姑没有玛瑙市场。他建议说，如果在县城设立一个专业的玛瑙交易市场，在合理有序开发资源的同时，让资源

在美姑产生效益，把美姑打造成第二个和田，以此吸引更多的商人，提升美姑的财政收入。此外，美姑景色优美，还可以借此发展旅游业。“可以说，美姑玛瑙现在形成了一条产业链，可它没有得到规范。”彭明认为，没有谁能说清这个产业的年交易额具体是多少，在价格不断上涨过程中，谁又能知道，如此疯狂的玛瑙，到底多久才能回归理性呢？

饰品店里出售的玛瑙工艺品

打磨石头

西昌民族风情园北路摆摊卖美姑玛瑙

玛瑙价格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