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商隐无题诗的艺术成就

论李商隐无题诗的艺术成就

李商隐，原籍怀州河内，是晚唐杰出的是人，他字义山，号玉溪生，另还有一字号樊南生。在唐文宗开成二年取得进士头衔，历经了晚唐那种江河日下风雨飘摇的唐文宗、唐武宗和唐宣宗三朝的黄昏时期，这个时候唐朝已经是末期了，政治上腐败，宦官专权，牛李两派党政激烈，排挤倾轧很激烈的时期。李商隐先是依靠牛派而考取了进士，结果娶妻却是李派王茂元的女儿，所以夹杂在两派之间常常会让他左右为难，而且现实之中也证明他脚踩两条船总是处处受到排挤，一生为寄人篱下，有才无处施展，

“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李商隐虽然试图不顺，但是在诗歌上的艺术成就却是无与伦比，唐代是诗歌繁盛的时代，既是在社会如此黑暗的时候，李商隐的诗歌创作就如出淤泥的莲花一般赢得了喝彩。①历来后世对于李商隐诗歌的评价都是极高的，清代刘熙载曾用“李樊南深情绵邈”进行说明，来概括他的诗风。而李商隐赢得瞩目最多的还应当是其以《无题》为题的抒情诗，这些诗歌音韵和谐、典雅华丽而又充满着伤感的美学风格，是李商隐诗中最能代表其风格的创作。

李商隐的无题诗歌主要分为五律、七绝、七律等几种类型，按照首句为名可以进行以下归纳：五律一共有四首，分别是“近知名阿侯”“含情春日宛晚”“照梁初有情”“幽人不倦赏”；七绝一共有七首，分别是“白道萦回入暮霞”“闻道阊门萼绿华”“户外重阴黯不开”“紫府仙人号宝灯”“寿阳公主嫁时妆”“长眉画了绣帘开”“待得郎来月已低”等等；七律则是一共有八首，分别是“飒飒东风细雨来”“昨夜风尘昨夜风”“万里风波一叶舟”“来是空言去绝踪”“重帏深下莫愁堂”“何处哀筝随急管”“凤尾香罗薄几重”“相见时难别也难”等等。

一独特而又深邃的创作主题

李商隐无题诗最大的特征意义的含混，从多个角度和多个方面理解都是行得通的，整个诗歌往往具有了多义性。正如梁启超在介绍自己在阅读李商隐诗歌的体验的时候所说：“我理会不着，拆开一句一句叫我解释，我连文义也解释不出来，但我觉得它美，读起来令我精神得到一种新鲜的愉快。”②诗歌本质上是个人的抒怀，它的功能就是书写内心情绪体验，是一种个人的情绪宣泄的工具。李商隐的诗歌之中必然也会包含着各种的迷惘暗淡、离愁别绪和哀婉缠绵。一般而言，李商隐的无题诗歌主要包含着以下几个方面的主题：对爱情的感叹、对人生的体验、对现实的悲愤。

李商隐的无题诗是否书写爱情也是存在着争议的，从当时的社会处境来看，唐代的爱情诗歌创作都是非常的丰富的，很多的诗人笔下都有所表现，如晚唐的花间派等人的笔下出现了很多的浓艳甚至轻佻的艳情诗。但是首创以无题诗为形式的爱情诗还是李商隐，在这些诗歌之中他把爱情诗的创作推向了高峰。我们可以以具体的诗歌为例进行分析。

如《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

①刘学楷，余恕诚，李商隐诗歌集解[M]，中华书局，2008年版，第102页。

②叶葱齐疏注，李商隐诗集疏注[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55页。

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整首诗歌从头到尾都是贯穿着一种情感的的深刻体验。诗歌都是在表现失望而又缠绵、痛苦但是执着的情绪体验。作者描绘了美好的意境，你我相会于画楼的西畔，桂堂的东侧，此时夜星辰满天，好风吹动，多么浪漫。相爱的两个人一起一起玩藏钩的游戏，一起饮酒。这种情感有着深深的互溶性，彼此之间的密切衔接，每一联中情感都是在不断的加强，通过这样的细微精深、连绵往复的抒情，成功地再现和描摹了彼此的绵邈深情。“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也成为了千古传诵不衰的绝唱。③情人间心有灵犀，那种彼此相通，是非常的缠绵而又难以描摹的，而李商隐却能够听过自己的独特的感悟来一语道破。虽不似彩凤拥有翩然飞舞的双翅，但我们的心却如灵犀一般息息相通，这种得遇知己的慰藉和欣喜渗透其中，最后作者说道那晨鼓响起，不得不去骑马到兰台，行色匆匆的赶去点卯，就好像飘荡不定的蓬草。

李商隐的爱情诗歌最大的特征就是情感真挚，能够结合自己的感悟，那种凄艳间隔的美才是真正的美，才使他的爱情诗的风格卓著，充满着无尽的意味。李商隐的爱情诗歌能够产生这样的影响还可以结合当时的时代处境，唐代诗坛上以爱情入诗的诗人比较多但是很少有佳作，一般都是替女性代言的爱情诗或者是像宫体诗人写闺阁生活等等。都没有深入到个人的情感体悟之中，没有感情细腻细微的刻画，不是建立在李商隐的这种纯真的精神追求和平等的态度之上的融汇之爱，既有情感的希望还有那种起落的失望，才让人回味无穷。

不仅仅爱情是李商隐的创作主题，李商隐更是把自己的人生的悲剧体验加入到了创作之中来，李商隐作为一个末代文人，也是一个非常的容易产生各种人生感慨的人，加上一辈子的下层文吏生涯让他的人生总是笼罩在悲剧氛围之中，另外他也曾经有过漂游的生涯，在漫漫的旅途长夜之中有着充满的时间来思索人生。李商隐的诗歌能够达到如此的细腻的境地从一个侧面也说明了其人格和心理的细腻，使他对人生悲剧性的体验有极为丰富的感触。正如刘学锴所言：“尽管李商隐可能没有意识到另有寓托，但是长久的人生抑郁和涵容深广的人生体验，会不断地内化到他的创作之中来，让他在表现人生体验时也不由自主地触类旁通，把人生体验渗透融合在诗句中。”

我们以他的代表作《无题·锦瑟无端五十弦》为例进行分析：“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整首诗歌笼罩着一种模糊、凄迷的情感意蕴，但是从主题上看却是有关时间的，作者在感叹年华逝去，一方面对于现实是不满意的，自己想有所寄托，积极的去追求，但是又有一种虚幻灭的迷惘情绪在里面。因为一个人从出生之后，就意味着走上时间的道路，而当我们向前越走越远、自我感觉越走越好的时候，我们却常常会因为时间不能倒流、因为生活的压抑而产生迷惘和感伤。在这首诗歌之中，作者睹物联想到自己，“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看到那一根根的弦，就仿佛看到自己曾经有过的灿烂岁月一样，它的每一弦、每一音节，足以表达对那美好年华的思念。

④所以诗人以“锦瑟”喻美好的“华年”，开头便引发了我们对于人生的思索。对于这种人生意义和人生价值的存在式的追问作者又列举了庄子和望帝的故事，庄周其实知道自己只是向往那自由自在的蝴蝶。望帝那美好的心灵和作为可以感动杜鹃。这两句都是对上文的解释，庄子在梦中也不忘记对这个人生的探索，望

③王汝弼，聂石樵笺注，玉溪生诗醇[M]，齐鲁出版社，2007年版，第214页。

④周振甫选注，李商隐选集[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47页。

帝死后仍化作啼血的杜鹃鸟来诉说自己心中的疑惑。“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则是站在现在的角度对以前的人生的感慨，自己以一颗浸满血泪的真诚之心，但是遭到当下的境地，在现实面前是那样的不堪一击，爱妻死别、恋人生离、抱负难展、盛年已逝、功业未建……各种悲愤的情绪体验涌上心头，深深的震撼着读者，也就大大增强了诗作的震撼力。

李商隐的人生是无奈的、悲苦的，很大程度上可以归因于其政治抱负，对于政治现实的寄托在诗歌之中也是有所体现的。我们可以结合他的《无题·来是空言去绝踪》分析：“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表面上看这首诗歌是情诗，但是“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则是暗含着一种对于现实的深深的绝望感，是以刘郎遇仙女的典故表达自己在秘阁都未能被朝廷赏识的无奈，更何况还要去边陲之地。古人的政治寄寓诗在很多情况之下都是采用“显言不可而曲言之，庄语不可而漫语之”的表述形式，李商隐的这首诗歌是带有政治寄托的，朱鹤龄在《李文诗集注序》曾表示：“男女之情，通于君臣朋友……古人之不得志于君臣朋友者，往往寄遥情于婉娈，结深怨于蹇修，以序其忠愤无聊缠绵岩往之致……吾故曰：义山之诗，乃风人之绪音，屈宋之遗响，盖得子美之深而变出之者也。”但如王蒙在《双飞翼》中讲，“李商隐在政治上是失败的，甚至连失败都谈不到，因为他根本没有得到过一次施展抱负，哪怕是痛快淋漓地陈述一次政治主张的机会”。⑤所以李商隐的诗歌之中还有一个比较隐晦的政治主题，表现在对政治理想的向往之情。

所以总体来看，李商隐的诗歌是深深的培植在情感的土壤之中的创作，并不是简单地抒怀，所以总能够带给我们痛彻肺腑的体验，诗歌本质上就是个人情绪的外泄，只有抓住了这点方能够创作出良好的作品。

二别具一格的的艺术手法

李商隐不仅仅是在艺术主题上进行了深度的拓展，在创作手段上也是非常的讲究的，给诗歌创作带来了良好的效果。

（一）朦胧含混的意象

李商隐的无题诗之所以带有很大的歧义性，在深层上看主要是他的意象的模糊性和含混性，因为在李商隐的意象设置的时候更带有强烈的主观性色彩，物象被渗入了更多的个性的意识。在进行诗歌表现的时候，李商隐更注重的是个人的甚至带有一定的私密性的体验认知，他选择最适于表达自我精神的独特的意象群，融入了自己理解中的那些错综复杂的情感意味。所以李商隐的意象往往都有一种的不可理解性和给予人亦真亦幻的感受，主要原因就是在意象在情感的引力下灵动变幻的缘故。

例如“如何雪月交光夜，更在瑶台十二层。”“含烟惹雾每依依，万绪千条拂落晖。”“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在无题诗种常见的意象就是泪、露、痕、雾、光、影、香、风、气、水、波烟、云等，这些意象在李商隐诗中占有重要地位，富于流动感、变幻感、飘盈感，与所所营造之间形成一种相互融合又相为幻化的关系。“玉轮顾兔初生魄，铁网珊瑚未有枝。”“紫凤放娇衔楚佩，赤鳞狂舞拨湘弦。”“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李商隐诗歌之中深含诗人独特象征意义的绝少有之，如“肠”“风”“夜”“破镜”“井络”“曲池”“屏风”“瑶池”“莺凤”等这些意象群构成了一个独具特色的玉黯生型的象征世界。

⑤吴调公著，李商隐研究[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13页。

（二）比兴手法

从《诗经》开始中国的诗歌就开始形成了丰富的艺术手法，赋比兴开始被大量的运用起来，深深的影响了后世的诗歌的创造。在这方面，在李商隐的无题诗中也得到了很好的体现。李商隐善于运用的“比”主要是指比喻的手法，“兴”就是通过不断的触类旁通的联想，也即所谓触景生情。⑥我们可以以《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为例进行分析：“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这首诗歌主要表现的抒发一种离愁别绪，描写与所爱女子离别之情，以及分离之后的那种思想和伤感。在整个诗歌之中描绘了一幅恋人凄凄离别的场景，诗歌之中的主要的意象就是春蚕和红烛，春蚕结茧到死时丝才吐完，蜡烛要燃完成灰时像泪一样的蜡油才能滴干，用这两个来比喻爱情的坚贞。这首诗歌是李商隐大约十五六岁时在玉阳山学道所创，是一首以女性的口吻抒写恋情，表达了作者与灵都观女氏宋华阳爱情，作者不断地联想，不断地跳跃。先是从自己的现实出发，东风将收的暮春天气，百花残谢，想到了自己的和恋人难以相见的伤感。然后以春蚕和蜡烛为例，表现自己对爱情的忠贞继而联想到女子早晨妆扮照镜，只担忧丰盛如云的鬓发改变颜色。接着不断地跨越，想到对方的住处就在不远的蓬莱山，却无路可通，希望有青鸟一样的使者殷勤地为作者去探看有情人。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李商隐诗歌的复杂性，这也是导致难以理解的重要原因之一。

（三）象征手法

象征的手法在中国古典作品中经常提到和出现，它是一种侧重以暗示和隐寓来表情达意的手法。它最基本的特征就是暗示性和朦胧性。这在李商隐的无题诗歌之中也可以发现。比如其短诗：“草下阴虫叶上霜，朱栏迢递压湖光。兔寒蟾冷桂花白，此夜姮娥应断肠。”这首抒情诗歌第一句先是描写了虫鸣霜降的秋夜的状况，在第二句的时候开始将书写范围扩大和实化，开始描写整个处所，在第三句之中出现了“兔”“蟾”“桂花”等意象，这三个连用则是构成了秋月宫的形象，再加上寒、冷、白三个形容词一起来烘托秋夜肃杀之气。⑦在最后的一句之中用推测预期虚写娥“断肠”，我们可以马上明白，这是借传说中的仙女来影射现实生活中的少女，进而可以明确的体会到先前的那些处所的描写并不是简单的描写，而是象征着“断肠”的少女。所以表面上看这首诗歌是比较简单的，但是仔细的看我们就会发现这也只是表面上的东西，真正的象征意义是月夜之下悲秋之士的那种百感交集的心态。这种说法意外可能也存在着其他的理解方式，但整首诗歌肯定是在象征着什么，这点是确定无疑的。而诗中的“朱栏”到底象征什么，我们是无从考证的，这也就带来了诗歌的一种朦胧意蕴。

（四）化用典故

李商隐的诗歌在很多的地方还是善于化用典故，给诗歌带来了更为充实的内容，我们可以以《无题·飒飒东风细雨来》：“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这首诗歌寄感慨于艳情，是书写情感的主题的，在诗歌之中有着丰富的历史典故，用史实典故以影射现实生活。作者先是进行已经的描摹，芙蓉塘水，与飒飒东风西域勾勒一个春心荡漾的意境，而“轻雷”一词并不是简单写景，而是有

⑥刘学楷，余恕诚，李商隐[M]，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7页。

⑦杨柳著，李商隐评传[M]，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77页。

历史渊源的。在司马相如《长门赋》中曾有这样的描写：“雷隐隐而响起兮，声象君之车音”，通过这种互文性的引用，把历史典故、神话传说冶于一炉。“贾氏”“宓妃”都是历史上有名的女性，“贾氏”是出自《世说新语》之中的典故，其中记载了贾氏恋韩寿的历史传说。“宓妃”则是曹植的《洛神赋》之中的女神。第三、四句之中的“金蟾”“玉虎”都是有含义的，“金蟾”啮锁和“玉虎”牵丝主要是象征男女青年春心荡漾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