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宋词论文

题目：十年一梦，此情难忘

浅析《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摘要：苏轼的诗词题材广阔风格多样，他的豪放风格让人印象深刻，但他的婉约情怀更能打动人心。《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这首词就写出了他对亡妻的深切哀悼之情，情感真切，感人肺腑。本文简单介绍了这首词的写作背景并通过对词句的赏析简要分析这首词所传递出的情感。

关键字:苏轼江城子亡妻凄凉

一．诗词内容

江城子

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二、作者简介

苏轼（1037年1月8日－1101年8月24日），字子瞻，又字和仲，号“东坡居士”，世称“苏东坡”。汉族，眉州眉山（今四川眉山，北宋时为眉山城）人，祖籍栾城。

父亲苏洵，弟苏辙合称为唐宋八大家中的“三苏”，与欧阳修合称“欧苏”，与辛弃疾合称“苏辛”。与黄庭坚的并称苏黄，与陆游并称苏陆。

三、写作背景”

苏轼19岁的时候娶了年轻美貌的王弗，当时王弗年仅16岁。婚后王弗是一位“妇职既修，母仪甚敦”的贤妻娘

母。她和苏轼恩爱情深，在生活上是伴侣，在学识上是知音。可惜天妒良缘，治平二年（1065）五月丁亥，这对共同生活了十一年的恩爱夫妻从此生死隔绝。这对东坡是无疑是场沉痛的打击。此后,苏轼虽几经坎坷,且南北漂泊,饱经风霜,但始终不能忘情于深爱的贤妻王弗。尽管在人世间妻子早已离开,但在苏轼心中,妻子总是一个活着的形象,并且有情思地活着。在王弗去世整十年的乙卯正月二十日夜,他真情入梦,在梦中与亡妻相逢,醒来写就这首“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且传诵千古的悼亡词。

四、诗词鉴赏

初遇《江城子》这首词的时候是在初中，当时还并不了解它的故事，但读后却感觉自己仿佛就置身在那似梦非梦的场景里，仿佛发生在千年前的故事就在眼前，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心疼。其实一开始学诗词的时候只是死记硬背应付考试很少去深入了解一首诗词。可是读了这首《江城子》却让我忍不住了解它背后的故事。也许正如安意如说的那样“邂逅一首好词，如同在春之暮野，邂逅一个人，眼波流转，微笑蔓延，黯然心动。”好的词就是有这样的效果吧，读来如电袭身，情感也随之汹涌，百感交集，让人感同身受，为之动容。

“十年生死两茫茫，”开篇第一句就让读者感受

到了沉甸甸的生离死别的哀情。十年了，妻子离开他已经有那么久了可是他还是在想起她的时候觉得凄婉。这漫漫的十年里，岁月在流逝，生活在变迁，可是他对妻子的深情却没有在时间的长河里消失反而愈久愈浓。不是说人死了就不会有痛苦了吗？为什么苏轼在这里用“两茫茫”呢？我想这就是苏轼用词的精妙处之一吧。妻子生前他们是如此的恩爱，如今他在人间如此的思念她，她是不是也在黄泉下想念着自己呢？诗人这里将无知作有知写，虽系虚空悬想，却更见得夫妻二人生前相知相爱之深，死后刻骨相思之切。这里的“两”写出生者和死者有一样的相思一样的哀愁，更表达出诗人相思却无法相见的悲痛。也许正因为这悲痛太过于难忍，所以作者才说“不思量”的吧？可是他又紧接着说“自难忘”，这看似矛盾的搭配，却真真切切表现了作者内心的苦痛，不是不思量，而是不敢去想，即使是不敢去想，可是又怎能忘得了那位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呢？

这当然是忘却不了的，妻子不能陪自己走过这风风雨雨的十年就算了，可是此刻就连她的坟墓也在千里这外的湄洲不能听自己讲述这十年的风霜，不过这十年里自己因仕途坎坷也未能陪在亡妻的身边“话凄凉。”是啊这十年间，苏轼经历了很多，因反对王安

石的新法，处处受压制，如今在密州后，又逢凶年，生活困苦，早已变得“尘满面，鬓如霜。”，也许正因为这样诗人才发出“纵使相逢应不识”的感叹吧。可是都生死离别了十年，又去哪相逢呢？梦里？“纵使相逢”该是诗人多么绝望的假设啊。也正是这样的假设不但更能表现出对亡妻的深切思念之情而且也表达出了他这十年的坎坷与凄凉。

上片写到这，诗人用分合顿挫，虚实结合等手法抒发自己的思念亡妻之情和感叹仕途坎坷。开篇第一句便奠定了全词的情感基调，更是用“十年”“千里”从时间和空间上强调出相思不能相见之苦。题为记梦，但整个上片都是在抒情。词人记梦，便是从下片开始。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下片开头的记梦，并没有将凄凉的氛围继续下去，而是忽然回到了时在念中的故乡，在那个两人曾共度甜蜜岁月的地方相聚、重逢。这看似在记梦，其实是他们夫妻二人平时生活的写照，娇妻在窗前，桌上放着花粉胭脂，对着铜镜梳妆，词人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样的相逢本该是欢喜的，可是作者笔锋一转：“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此时无声胜有声，分别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该如何说起？只有任凭泪来诉说。这里并不是在写梦境，而是在写人间真情。“料

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彻底从梦境中回到现实，以这三句结束了全文，但情感却达到了最高处。遥隔千里，松冈之下，亡人长眠地底，冷月清光洒满大地，十年又算什么，对亡妻的思念只会是永无止境，诗人恐怕年年都是那个断肠人。

下片由虚到实，“断肠人”既是指生者也是指死者。遥承开头“十年生死两茫茫”之意，首尾相接，全诗浑然融为一体，使感情得到充分的发展、强化。这首词以虚映实，虚中见实，梦是虚幻的、飘渺的，而梦中人的感情却是无比真挚的。亡妻十年后因这一梦而写下的这首词如幽山流泉从诗人胸臆写出，质朴自然，毫无矫饰之情，让人如临其境黯然心痛。

五、注解

（1）乙卯：公元1075年，即北宋熙宁八年。

（2）十年：指结发妻子王弗去世已十年。

（3）思量：想念。“量”按格律应念平声li

áng

（4）千里：王弗葬地四川眉山与苏轼任所山东密州，相隔遥远，故称“千里”。

（5）孤坟：孟启《本事诗〃徵异第五》载张姓妻孔氏赠夫诗：“欲知肠断处，明月照孤坟。”其妻王氏之墓。

（6）“尘满面”两句，形容年老憔悴。

（7）幽梦：梦境隐约，故云幽梦。

（8）小轩窗：指小室的窗前，轩：门窗

（9）顾：看。

（10）明月夜，短松冈：苏轼葬妻之地，短松：矮松。

六、参考文献

1、《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

2.中国古诗网

安意如说：“邂逅一首好词，如同在春之暮野，邂逅一个人，眼波流转，微笑蔓延，黯然心动。”好的词必定能有这样的效果，读来如电袭身，立即颤动心灵中与之相通之处，情感也随之汹涌，百感交集，让人感同身受，为之动容。第一次读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就让我与之共鸣。发生在千年的故事，仿佛就在眼前，词中用白描的手法，勾勒出千里孤坟、荒凉、萧瑟；无处话凄凉，纵有千言万语也无处诉说，这是何等的无奈啊；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即使相逢你也认不出我了，我已苍老，时光飞逝，物是人非，多少豆蔻年华能抵得过时间的消磨。小轩窗，正梳妆。十年了我还记得你坐在窗前梳妆时的样子。所谓日思则梦想，也许苏轼也常常忆起妻子吧。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这句动中有静，静中有动，无言便是静了，只有目光的交流，静静的凝视。泪千行，眼泪不停地流，在静静的凝视中，泪流不止。让我仿佛看到了思念良久的人静静对视，相顾无言的场景，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多少的相思都随眼泪流出，读毕心也随着柔弱起来，泪流不止。生死交错，阴阳相隔，谁能承受这种痛楚。或许，是有感于苏轼的专情，又或许，是由于生死这隔，让人遗憾伤感，我被深深的感染了！

今日，有幸读到安意如对此词写作背景的解读，我也落泪了。

“爱要爱得这般豁达、明亮、九曲柔肠。所以，他十年后还记得王弗在小轩窗梳妆的情形，在她坟前默然落泪，无处话凄凉。他不是，生前辜负，死后说相思，用锦绣文字把自己包裹得华丽颓唐。这样的爱，深沉、纯粹。与娶妻几次没有关系，他永远可以堂堂正正的说，你是我的爱妻。

对每个爱人珍重，彼此之间没有模糊的替代，清楚知道自己需要谁？需要的是什么？若爱的时候只爱一个人，不要有旁枝进来缠夹牵扯，这爱就如舍利，金贵完满。”

这是爱的另外一种诠释，不同以往我们对爱的理解：爱就是一生一世，至死不渝的专情。“人应该豁达点，不要对过去的爱过份伤感、怀念，死者长已矣，生者当乐天。爱的时候一心一意，失去的时候就放手吧，偶尔怀念一下足矣。”当我明白这个男人时，也为之落泪了。一首好词不只让人黯然心动，更重要的是它触及我们心里最柔弱的部分，当你心里也有同样情素时便被它感染了。

逐字赏析

十年生死两茫茫长久郁结于心深长的悲叹，在首句即从心底迸发而出，为全词定下了主调，凄哀至极。“两茫茫”说的是不只是词人单方

面的心情和感受，也同时包含了九泉之下的妻子在内。生者和死者，一样

的情思，一样的哀绪。“茫茫”所表现出的感情是茫然、凄婉、沉痛的，笼罩全篇。

不思量。自难忘。岁月的流逝，生活的变迁，都没有冲淡诗人对亡

妻的一片深情，他不仅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而且思念之情，历时愈久

举，利用这两组看似矛盾的心态之间的张力，真实而深刻地揭示自己内心的情感。十年忌辰，触动人心的日子里，他又怎能“不思量”那聪慧明理的贤内助呢。往事蓦然来到心间，久蓄的情感潜流，忽如闸门大开，奔腾澎湃难以遏止。于是乎有梦，是真实而又自然的。“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想到爱妻华年早逝，感慨万千，远隔千里，无处可以话凄凉，话说得极为沉痛。其实即便坟墓近在身边，隔着生死，就能话凄凉了吗？这是抹煞了生死界线的痴语、情语，极大程度上表达了作者孤独寂寞、凄凉无助而又急于向人诉说的情感，格外感人。接着，“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这三个长短句，又把现实与梦幻混同了起来，把死别后的个人种种忧愤，包括在容颜的苍老，形体的衰败之中，这时他才四十岁，已经“鬓如霜”了。明明她辞别人世已经十年，却要“纵使相逢”，这是一种绝望的、不可能的假设，感情是深沉、悲痛，而又无奈的，表现了作者对爱侣的深切怀念，也把个人的变化做了形象的描绘，使这首词的意义更加深了一层。

苏东坡曾在《亡妻王氏墓士铭》记述了“妇从汝于艰难，不可忘也”的父训。而此词写得如梦如幻，似真非真，其间真情恐怕不是仅仅依从父命，感于身世吧。作者索于心，托于梦的确实是一份“不思量，自难忘”的患难深情。

下片的头五句，才入了题开始记梦，“夜来幽梦忽还乡。”是记叙，写自己在梦中忽然回到了时在念中的故乡，在那个两人曾共度甜蜜岁月的地方相聚、重逢。“小轩窗，正梳妆。”那小室，亲切而又熟悉，她情态容貌，依稀当年，正在梳妆打扮。这犹如结婚未久的少妇，形象很美，带出苏轼当年的闺房之乐。作者以这样一个常见而难忘的场景表达了爱侣在自己心目中的永恒的印象。夫妻相见，没有出现久别重逢、卿卿我我的亲昵，而是“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这正是东坡笔力奇崛之处，妙绝千古。正唯“无言”，方显沉痛；正为“无言”，才胜过了万语千言；正唯无言，才使这个梦境令人感到无限凄凉。“此时无声胜有声”，无声之胜，全在于此。别后种种从何说起？只有任凭泪水倾盈。一个梦，把过去拉了回来，但当年的美好情景，并不存在。这是把现实的感受溶入了梦中，使这个梦也令人感到无限凄凉。结尾三句，又从梦境落回到现实上来。“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料想长眠地下的爱侣，在年年伤逝的这个日子，为了眷恋人世、难舍亲人，该是柔肠寸断了吧？推己至人，作者设想此时亡妻一个人在凄冷幽独的“明月”之夜的心境，可谓用心良苦。在这里作者设想死者的痛苦，以寓自己的悼念之情。这种表现手法，有点像杜甫的名作《月夜》，不说自己如何，反说对方如何，使得诗词意味，更加蕴蓄。东坡此词最后这三句，意深，痛巨，余音袅袅，让人回味无穷。特别是“明月夜，短松冈”二句，凄凉清幽独，黯然魂销。正所谓“天长

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白居易语）。这番痴情苦心实可感天动地。

这首词运用分合顿挫，虚实结合以及叙述白描等多种艺术的表现方法，来表达作者怀念亡妻的思想感情，在对亡妻的哀思中又糅进自己的身世感慨，因而将夫妻之间的情感表达得深婉而挚着，使人读后无不为之动情而感叹哀惋。[5]

宋神宗驾崩后，宋哲宗继位，任用司马光为宰相，苏东坡又被召回京城升任龙图阁学士，兼任小皇帝的侍读。这时的苏东坡，十分受宣仁皇太后和年仅十二岁的小皇帝的赏识，政治上春风得意。苏东坡不时怀念起死去的结发妻子王弗：“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由此成就了一阙悼妻怀思的传世之作。

苏东坡对于王弗是痛彻心肺的悲情。“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阴阳相隔，重逢只能期于梦中，也只有梦是没有时空限制的，可以超越一切的界限和有限。朴素真挚的深情，沉痛的生离死别，每读一次就更为其中的深情所感动。

应该说，苏东坡再次得宠多少有些幸运的成分。这么个大词人，大文学家，被政治牵绊得头晕目眩，苏子的一生常常让人有点啼笑皆非的意思，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在这一段相对安稳适意的生活中，苏东坡的精神状态是轻松和愉悦的，但苏东坡也断断不能忘记王弗曾经陪伴着自己度过的那些艰难的时光。王弗在苏东坡的一生中作扮演的角色绝非一个主妇那么简单，在林语堂的《苏东坡传》中也曾有过这样的落笔：……苏东坡……由气质和自然的爱好所促使，要变成一个隐士。社会，文化，学问，读历史的教训，外在的本分责任，只能隐藏人的本来面目。若把一个人由时间和传统所赋予他的那些虚饰剥除净尽，此人的本相便呈现于你之前了。……他偶尔喝醉，甚至常常喝醉而月夜登城徘徊。这时他成了自然中伟大的顽童——也许造物主根本就希望人是这副面貌吧。“顽童”，这里林语堂先生固然是在一种嘉许的语气在点评苏东坡的自由性灵，然而苏东坡实际上又何尝不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呢？不谙世事，兴致所至，聪明有余而内敛不足。

夫人稳健，而丈夫往往不能。丈夫往往急躁，灰心丧气，喜怒无常。高兴了把酒言欢，不高兴了也要骂骂娘。麻烦的是丈夫有了旷世的才气，就不是骂骂娘这么简单了。苏东坡常常会在自己的诗作里流露一些“不合时宜”的论调，自找祸端。由此可见在日常的生活起居，待人接物中，这等人物将是何等的低才。倘若没有一个得体大度，端庄典雅的夫人为丈夫张罗这些“不入眼”俗事，怕苏先生不会有几天清闲。在密州，他们正过苦日子，苏东坡对新所得税至为愤怒，孩子揪着他的衣裳对他晓晓不休。

他说：“孩子们真傻！”苏夫人说：“你才傻。你一天闷坐，有什么好处？好了。我给弄点儿酒喝吧。”在一首诗里记这件事时，苏东坡觉得自己很丢脸，这时妻子洗杯子给他热酒。这当然使他很欢喜，他说他妻子比诗人刘伶的妻子贤德。因为刘伶的妻子不许丈夫喝酒。苏夫人也是用了好几年的工夫才摸清楚丈夫性格，那是多方面的个性，既是乐天达观随遇而安，可是有时又激烈而固执。苏夫人聪明解事，办事圆通。她是进士的女儿，能读能写，但是并非一个“士”。做妻子的也知道要管家事，要抚养孩子，要过日子。正因为如此，苏东坡的生活中是不能没有一个这样的女人把握船舵的。只有在妻子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苏东坡才有更多的闲情逸致去“浴乎沂，风乎舞雩”。也正因为如此苏夫人也成为苏东坡最为信任依赖的人，很多事情埋藏在苏东坡的心灵深处，别人大都不知道，苏东坡的妻子一定知道。同过患难，共过生死，日日的关心和爱护，充满信任的等待和抚慰。王弗给与苏东坡的是所谓“相濡以沫”的质朴而深厚的情感。

在这首小词中，读不到一句令人感觉“矫情”之语，词语的运用简练凝重。每一个音节的连接都有冷涩凝绝之感，犹如声声咽泣，压抑沉重的气氛就在这“幽咽泉流”中弥散开来，让人艰与呼吸，又难以逃避。

苏东坡用了十年都舍弃不下的，是那种相濡以沫的亲情。他受不了的不是没有了轰轰烈烈的爱情，而是失去了伴侣后孤单相吊的寂寞。“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在梦里能够看见的，也全是逝去亲人往日生活里的琐碎片断。因为在那些琐碎里，凝结着化不去的亲情。在红尘中爱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执子之手是一种境界，相濡以沫是一种境界，生死相许也是一种境界。在这世上有一种最为凝重、最为浑厚的爱叫相依为命。那是天长日久的渗透，是一种融入了彼此之间生命中的温暖。

面对这样的深情，解读都似乎是一种伤害，那是需要在生命里反复吟唱，静夜中不断怀思的乐音。无数的人毫不吝惜地把“绝唱”这个词赠与了这首词，然而，时光流转了千年，我们又听到了一声相似的叹息，那叹息给予了我们有一篇值得反复玩味的美文，也让我们更深切地领会了苏子心中的创痛，两个文人千年的唱和，诉说着人世间最值得感念的深情。这就是巴金先生所写的《怀念肖珊》和《再忆肖珊》。不再过多的评说什么，我摘录了其中两个段落，作为本文的结尾，这是《江城子》最深沉的诠释，在这样一个滥情的年代，我们庆幸还有这样的情感值得我们永远的祭奠：她不仅分担了我的痛苦，还给了我不少的安慰和鼓励。……我进了门看到她的面容，满脑子的乌云都消散了。我有什么委屈、牢骚都可以向她尽情倾吐。……她不断地给我安慰，对我表示信任，替我感到不平。……今天回想当时的情景，她那张满是泪痕的脸还历历在我眼前。我多么愿意让她的泪痕消失，笑容在她那憔悴的脸上重现，即使减少我几年的生命来换取我们家庭生活中一个宁静的夜晚，我也心甘情愿！

她离开我十二年了。十二年，多么长的日日夜夜。每次我回到家门口，眼前就出现一张笑脸，一个亲切的声音向我迎来，可是走进院子，却只见一些高高矮矮的、没有花的绿树。上了台阶，我环顾四周，她最后一次离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我仿佛还站在台阶上等待着车子的驶近，等待着一个人回来。这样长的等待。十二年了。甚至在梦里我也听不见她那清脆的笑声。我记得的只是孩子们捧着她的骨灰盒回家的情景。这骨灰盒起初给放在楼下我的寝室内、床前五斗橱上。

悲伤没有用。我必须结束那一切梦景。我应当振作起来，哪怕是最后的一次。骨灰盒还放在我的家中，亲爱的面容还印在我的心上，她不会离开我，也从未离开我。做了十年的“牛鬼”，我并不感到孤单。我还有勇气迈步走向我的最终目标——死亡。我的遗物将献给国家，我的骨灰将同她的骨灰搅拌在一起，撒在园中给花树作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