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贸组织和中国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地位和作用孙振宇一世贸组织

世贸组织和中国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地位和作用

孙振宇

一．世贸组织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地位和影响

贸易谈判，金融改革，气候变化谈判，知识产权保护，自贸区建设等等都是热门话题。世贸组织的地位和影响有其独特之处。世贸组织的三大功能：监督各个成员履行有关贸易自由化措施的承诺; 处理贸易摩擦与争端解决；谈判制定国际贸易领域的新规则。

面临欧洲债务危机，中东，北非政局动荡，经济上反全球化的呼声高涨，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世贸组织的作用有被边缘化的危险，突出表现在制度新的国际贸易规则工作严重滞后。

多哈回合谈判是有一个典型的例子。经过10年的艰苦谈判，80%的内容大体确定了。是不是努力争取完成这一轮谈判是各国是否致力于加强多边贸易体制的试金石。多哈回合停止不前的直接后果是世贸组织被边缘化，贸易保护主义盛行，自贸区谈判越来越活跃，对多边贸易体制是最大挑战。最惠国待遇，国民待遇基本原则受到挑战。拉米感到失落。

美国认为他们在多哈回合谈判中让步太多，没有拿到他们需要的市场准入，在农业，非农与服务贸易中没有满足他们的市场开放要求。甚至称多哈回合结果只相当美国一天的出口额。他们这样说不符合实际情况。桌面案文表面上看，发达国家让步是多了一些，比如农业补贴大幅消减，OTDs欧盟从每年1100亿美元减80%，到220亿美元，美国从460亿美元消减70% 到145亿美元。农产品关税用分层公式，发达国家最少消减54%，发展中国家最多消减36%，美国平均11.3%减到4.6%，欧盟从22.8%消减到8.9%，实际上发展中国家让步也不小：印度从112.5%消减到60.8%。巴西从35.7%降到21.8%，中国从15.1消减到11.8%。而且发达国家可以享有一定灵活性，有4%的敏感产品，可以少减，用扩大TRQ 做补偿，发展中国家可以有12%的特殊产品，平均消减10%，有5%可以免检。

●非农谈判发展中国家让步更多一些。采用瑞士公式消减关税，系数8与20,（灵活6.5%，7.5%免减）22,（灵活5%，5%免减）26（无灵活性）不等。按这一公式消减结果：美国从3.95%减到1.9%，欧盟从4%减到2.1%，实际上对贸易影响并不大，而发展中国家消减幅度大得多：印度从43.9%减到15%，巴西从29.8%降到13%，中国从9%减到6%。但美国人坚持认为还不够，要求参加部门减让，美国要求化工，电子，机械等等部门实行0关税，中国，印度，巴西都必须参加。香港部长授权是自愿参加。美国人实际上是得寸进尺，漫天要价。最后在SSM上破裂，部门协议美方后来反悔。最后大家都表示如果所有都能接受，也可以吞下结果，只有美国坚持不同意。这与美国国内政治有关，美国大使称多哈结果只相当美国一天的出口额，我问他：你们要几天的出口额？两天雄心水平增加一倍。他以后再也不提此事。

●中国在多哈回合谈判中作用十分明显，吴仪指示：不当领头羊，不当绊脚石。当头不仅工作量大，而且有代价，巴西在2008年7月是个教训。参加部长会，大家看到的是大会发言，其实主要的成员部长主要精力在小范围磋商，大会发言排1-2个人去听一听，小范围会谈往往到深夜，真刀真枪。所谓绿屋会。有20-30个有代表性的成员参加。此外成员之间私下沟通非常重要。成员们有许

多自发成立的谈判组织，有时自生自灭，如初期发展中国家有LMG，观点相似集团，定期在印度使团聚会讨论，后来就停止活动了。Sagano俱乐部，由印度，巴西，中国，阿根廷，南非大使参加定期聚会，轮流坐庄。后来成为农业谈判G20的核心成员。G33由印尼牵头，但印度和中国是举足轻重的核心成员。在世贸组织中的地位，我们已经进入核心圈，表现在几个方面：发展中国家的核心，LMG解体，Sagano俱乐部，G20。G33。G90。在世贸组织核心谈判圈：绿屋会，G4, G5，G7，G11，是指主要成员的谈判，是世贸组织多哈回合谈判的主要平台，有时与大会同时进行，一般都开到深夜。限制人数和人员级别。现在如何组合都不能缺少中国。当然我们也要照顾发展中国家的情绪，进不来绿屋，强烈要求谈判机制要包容，透明，必须有弱小国家的声音，我们一项表示支持他们的立场，反对几个大国包办谈判，把谈判结果强加给他们。

●在多哈回合谈判中，在Trips与公共健康问题上遇到强烈反弹。在谈判期间，发展中国家提出修改Trips协议中的有关条款，因为条款中对专利药品的保护使治疗艾滋病等等的药物价格极为昂贵，剥夺了非洲艾滋病患者得到及时救治的权利。在知识产权理事会开会时几乎所有成员都表达了支持修改相关条款，只有美国坚决反对，瑞士等等少数发达国家有所保留，40多个国家代表发言批评美国只顾大型医药跨国公司的利益就，不顾非洲成千上万艾滋病患者的死活。连观察员的梵蒂冈代表都发言指出“违反对穷人所做的承诺是不道德的”。在强大的国际舆论压力下，美国大使戴莉回国近两个月，争取国会，政府及大公司的理解和支持，最终同意对Trips与公共健康问题修改相关规定，对事关防止艾滋病，疟疾等等直接威胁人们生命和健康的流行病的药物，有关国家可以实施强制许可，可以进口价格相对低廉的通用药物。

●中国在谈判中表现得到各方认可。在香港部长会上，153个成员就发达国家出口补贴取消日期达成一致，定在2013年。还解决了最不发达国家关注，双面，棉花，出口补贴。中国积极，建设性参与，中国代表团在大连小型部长会，香港贸易部长会上作出特殊贡献，为了香港的稳定，在会场上做古巴，委内瑞拉部长的工作。2008年7月陈德铭部长率团参加谈判，尽了最大努力，由于美国，印度国内政治原因痛失机遇。但中国代表团的表现得到其他成员的肯定与赞扬。

●目前在日内瓦讨论的是如何实现早期收获。发展中国家在多哈回合中表现不俗。虽然是一揽子解决，所有议题都达成一致才能通过，但是成员之间已经就LDCs最关注的问题达成了一致，例如，对最不发达国家LDC的双免待遇，棉花的出口补贴问题，服务贸易谈判结果的豁免需要等等。另一个领域是贸易便利，当然也不容易，有关贸易谈判的最新文本包括700个括号，也就是还有700处不同意见需要弥合。

二关于自贸区建设与TPP：

●2002年10月，APEC墨西哥峰会，智利、新西兰、新加坡领导人

开始缔结自由贸易协定的首次谈判。2005年7月18日，三国签署《跨太平洋

战略经济伙伴协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TPP），同年8月2日，文莱

作为创始成员加入。2008年美国总统奥巴马在新加坡举行的亚太经合组织峰会

上，宣布加入TPP谈判。当时P4正在准备谈服务贸易，由于美国的进入，澳大利亚、秘鲁、越南和马来西亚也提出加入。2011年11月11日，日本宣布加入。以后加拿大，墨西哥也提出加入。与以往许多国家间签署的自贸协定不同，TPP增加了“战略合作”内容，涵括了知识产权、劳工标准、环境标准和促进中小企业发展等内容。此外，TPP还涉及金融监管、竞争政策、经济立法、市场透明、国有企业，反贪等多个领域。TPP自美国加入而引起关注，日本宣布加入则使其成为热点。日本加入后，TPP的国内生产总值将达到22.3亿美元，占全球的35.5%，是世界最大的自由贸易区，其中日美两国将占9成。

怎么评价奥巴马第一个任期的工作？平心而论，成绩并不差。他上台正面临美国金融危机后百年不遇的烂摊子。经济陷入衰退的低谷，美国还陷入伊拉克与阿富汗的两场战争，他面临完成从伊拉克与阿富汗撤军，以及恢复美国经济，促进就业的双重压力。奥巴马在完成这些目标方面的确做的不错。但是在对华政策上，奥巴马是多少年来相对比较差的总统。他的重返亚太的战略矛头指向中国，声称美国海军60%的舰艇将部署在亚太地区，在澳大利亚部署军队，在新加波，菲律宾，越南都将加强海军舰艇的来往并寻求长期利用其军港。重点推动TPP，旨在放弃多哈回合谈判的成果，另起炉灶，同时打乱中国致力推进的中日韩与10+3进程。在体现美国战略意图方面，TPP一举多得，给中国出了难题。在对台军售，会见达赖，人权问题，人民币汇率等等方面向中国施压。在对话技

术出口限制方面，美国在高技术出口方面对中国仍有严格的限制，尽管2010年8月美国启动了出口管制改革进程，简化流程，并没有给中国带来实质性改善，仍然受到歧视待遇。2011年6月，美国商务部公布“战略贸易许可证例外规定”，把中国排除在44个享受贸易便利措施的国家和地区之外。我们从美国进口的高科技产品占市场份额从2001年的16.7%降到2011年的6.3%。奥巴马在贸易保护方面受到民主党内以及美国工会的压力，频频对中国发起反倾销反补贴措施，2009年最为密集，共对中国发起12起反倾销，10起反补贴措施，8起337调查。尤其恶劣的是发起了轮胎特保案，这是布什政府8年当中尽力避免的。案值高达17亿美元。2010年对华337调查创历史新高，达19起。2012年，又对

中国的太阳能电池板和应用级风塔展开反倾销反补贴调查。奥巴马大言不惭炫耀在任期间对中国采取的贸易保护措施是布什期间的2倍。他还针对中国成立了跨部门的贸易执行机构，增加预算，加大对中国进行调查和采取措施的力度。

●美国人另起炉灶，TPP。谈判并不顺利。有奥巴马大选需要的一面，有想通过自贸区加入许多21世纪新议题，然后发过来影响多边贸易谈判的进程与内容。例如除了在农业，非农与服务贸易的市场开放以外，在TPP谈判中要求非常严格的环境标准，劳工标准，国有企业纪律，知识产权保护标准，投资保护纪律，竞争政策与反垄断纪律等等。但内容复杂，一厢情愿。无论成功与否，最终都要回到多边贸易体制的框架中来。TPP成员本周进行了第13轮谈判，在一些问题上缩小了分歧，在谈判草案的40多个章节中预计在这一轮10到12个章节可以达成一致，包括SPS和TBT标准问题，管理一致性问题，关税减让，竞争政策，贸易便利等等章节。第14轮谈判将在9月份，可能在美国进行。届时加拿大和墨西哥还不能参加，因为美国国内手续没有办完，第15轮将可能于12月在新西兰召开，届时两个国家可以参加，但日本到现在也没有解决是否被接受参加谈判。

●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多边合作仍然是重点。WTO多哈回合虽然至今未完成，但多边合作是不可替代的，尤其是在当前世界经济和多边贸易体制均面临严峻形势时。因此我国应该继续坚定不移地支持多边贸易体制的发展和完善，深入推进对外开放，实现与世界各国的互利共赢。

●中国对TPP持开放的态度，目前主要是观察进展情况，同时努力推动中日韩和10+3的谈判进程。中日韩的启动意义重大，中日韩，2010年，GDP 占世界19.6%，出口占18.5%。日本对TPP表示兴趣，中国与韩国在观望。三国建立自贸区有一定基础，需要加强各个层面的互信。推动中日韩谈判不断产生阶

段性成果。三国都分别同东盟谈判自贸区，是世界经济最富活力的地区。多哈回合进展缓慢，客观上促使了区域经济合作的发展。我国在坚持多边合作的同时，也需要加强区域经济合作。尤其是稳定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继续推动和深入10+1、10+3的区域合作机制，力争开始中日韩、中韩和中日的自由贸易区谈判。

三．世贸组织改革前景：

●对世贸组织今后的改革前景，专家们都有不同看法。会不会被边缘化？这是人们普遍担心的事情。世贸组织三大功能：贸易政策审议（监督各个成

员履行承诺），争端解决(处理贸易摩擦)，贸易谈判（制定新的国际贸易规则）。由于多哈回合谈判受阻，第三项功能大打折扣。只剩下前两种。由于立法程序滞后，争端解决机制填补真空，做了一些立法方面应当做的事。通过对案例的裁决，

●世贸组织内部决策机制的改革。多哈回合谈判受阻与世贸组织的决策机制也有一定关系，需要155个成员协商一致，有一个成员不同意也不能达成协议。但多数成员不愿意修改这一条，学习IMF与世界银行加权多数，我们和印度提出人口加权。他们都不能同意。

●许多专家提出不少设想，包括采用诸边谈判的形式，今后的一揽子谈判应当尽量减少内容，把需要讨价还价的内容放在一起，而一般的规则可以放在日常的委员会中分别进行谈判。这样可以更多发挥总理事会和两年一次的部长会的作用。

●瑞士高院Richard Bauldwin教授提出multilization of regionalism的主张。第一步要统一原产地规则，这将是一项十分艰巨复杂的工作。富有挑战性，但值得进一步探讨。

四．中国如何在全球经济治理中发挥更大作用和影响：

●随着中国的崛起，一个多极化的世界已经出现，G20峰会的召开本身说明光靠美国，欧盟，光靠G7或者G8已经不能解决世界面临的挑战与问题，必须把中国，俄罗斯，印度，巴西这些新兴经济体坐在一起，讨论全球治理的问题。美国一家，或者美欧两家说了算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当然，美国仍然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没有美国认可，什么事情也很难办成。在这样的形势下，我们应当怎么办？

●办好自己的事：看到我们的不足，在改革中求稳定，求发展。提高责任意识和遵守国际规则的意识，占领国际道义制高点。中国的崛起，中华民族的复兴是世界上如何力量都阻挡不了的，唯一可能阻挡的是我们自己。我们当前面临的任务是知难而进，进行金融体制的改革，对国有企业的改革，促进政府职能的转换，重视经济结构与产业结构的调整，鼓励各条战线的科技创新，进一步推动教育体制的改革，大力推进服务贸易的进一步开放，大力发展绿色经济，加强节能减排，认真保护环境，如果我们各项工作都落到实处，我们就不必担心外部的任何压力，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提高国际博弈水平，首先，重视把握议题的选择，美欧一直把议题牢牢掌握在他们手里，通过OECD，G7，G8等等机制，所有多边谈判，要由他主导，由他确定议题，谈判结果必须符合他的利益，否则达成协议，国会不批准，美国不参加。视野开阔，一帮智囊得到充分利用。不断花样翻新，让人接应不暇，忙于应付。掌控全球治理的大方向，我们必须在这方面下功夫。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主张，目标，得到目的的途径，联合其他金砖国家，我们的盟友和铁哥们，与美国周旋，经常出一些新点子，不能被美国人牵着鼻子走。美国leadership, partnership. 事事牵头：主导讨论议题，最终定案拍板。结果不合口味，绝不轻易接受。（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联合国气候变化谈判就是不签字，不参加）。在多哈回合谈判中的议题是一场斗争，最会四个新加波议题打掉三个。

●第二，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联合一切平等待我之民族，为用好战略机遇期，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奋斗。中美力量对仍然悬殊，我们要珍

惜我们的战略机遇期，我们不能四面树敌，周边要稳定，推进中日韩与10+3的建设，与日本的民间对话，政治冷，经贸热，中央冷，地方热，钓鱼岛，对话比对抗好，外交比军事好，缓和比紧张好，多寻找共同点，亚丁湾护航，与日本，印度联合军演，大地震后的互相支持，金融合作，相互投资，日本大公司纷纷扩大在中国的投资。日本与美国矛盾更深，太平洋战争与轰炸东京，两颗原子弹，对他们是难以抹去的记忆。日本人心里明白，中国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日本人民的事。日本与俄罗斯北方四岛的争议才是日本人真正的心病。菲律宾更不能动武，周边国家都在看，中国崛起后会不会成为地区安全的威胁。这对东盟成员影响很大，菲律宾10%的华人控制80%的经济，我们打菲律宾实际上打了自己的同胞。欧盟金融危机，不能袖手旁观，加强上合组织，金砖国家的合作机制，这对提升新兴经济体在国际治理中的话语权和影响力十分重要。对最不发达国家的援助与合作。

●第三，有效利用各个国际博弈平台，为实现我们的目标寻找突破口：美国的谈判路数：多边，诸边，双边，不断变换场所与内容，直到到达目的为止。他们在知识产权保护加大执行力度方面表现充分，在WIPO达不到目的，转到WTO得手，达成Trips协议，发展中国家至今仍有抱怨。要加大执行力度，WTO 也通不过了，转到WCO世界海关组织，被抵制后又到万国邮政联盟，和世界卫生组织WHO里去通过。我们也要注意在IMF，世贸组织，气候变化谈判，等等各个领域的协调。

●第四，充分利用我国巨大的市场与经济实力，作为我们对外谈判和博弈的筹码，维护一个公平，公正的国际经济新秩序，维护我国和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利益。领导人的访问，在多边平台与那个国家双边会谈都是资本，在南海问题上，利用香蕉贸易在一定意义上比一般外交交涉和动武威胁更有效。

●最后，调整心态：不要继续保持一个受伤害的大国心态，别人对你的要求与期待已经大大不同于20年前或10年前，要有定力，有自信，对国内过激的民族主义情绪要加以引导，不能随波逐流，否则很危险。我们要培养遵守国际规则的意识，责任意识，显示负责任大国的风度，以实际行动占领道义制高点，为实现和谐世界作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