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国俗语义差异及翻译

文章编号:1008-4355(2006)03-0120-04?司法实务?

收稿日期:2005-11-23

作者简介:宋雷(1948-),男,重庆人,西南政法大学外语学院教授;程汝康(1947-),男,江西南昌人,西南政法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

法律国俗语义差异及翻译

宋　雷,程汝康

(西南政法大学外语学院,重庆　400031)

摘　要:法律国俗语义是法律词汇语义民族性的一种表现,具有鲜明的民族法律文化特色。通过对英汉法律国俗语义差异的几种主要形式的研究,说明法律国俗语义研究与英汉法律翻译有着重要关系,希望引起广大法律翻译工作者对法律国俗语义的重视。

关键词:语义;差异;国俗语义

中图分类号:H313139 文献标识码:A

我国语言学界对国俗语义的研究方兴未艾。所谓国俗语义是指在词汇的概念意义上添加使用该语言的国家的文化、历史及风俗色彩的语义。离开民族文化背景,人们很难完全理解语言单位的含义。国俗语义问题广泛存在,法律翻译也不例外。正如美国法律语言学家P .M.Tiers ma 所说,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的法律是词汇的法则(Our law is a la w of

words )”[1]

,法律词汇是体现各国法律文化、历史渊

源的载体。在人类数百年法律发展历史进程中,难免在法律词汇语义中出现一些反映本民族法律文化特色的“法律国俗语义”。正确理解这种法律国俗语义,对实现语际间语言单位所含信息量的等值转换、确保最大限度的表达原文所含的信息、提高法律翻译的质量定会起到十分积极的作用。

就译者而言,处理一般的国俗语义尚是翻译中的“最大困难之一”[2]

,处理法律专门领域中的国俗语义的难度自然也就更大。香港回归前夕,为将香港的英文条例(O rdinances )译成中文,香港学术界曾

就英美法的可译性进行过激烈论战。争议焦点之一就是翻译中对法律国俗语义的处理。不少人认为,从法律文化(Legal Culture )的角度上看,中华法系更接近大陆法系(Continental La w ),它与英美法体系

(Co mmon La w )差异极大。因而从严格意义上讲,英

汉两种法律无法互译。笔者在此不想就英美法的可译性妄下定论,只想对英汉法律国俗语义的差异及其与法律翻译的关系进行探讨,旨在增加读者对法律国俗语义的认识和了解。

一般说来,法律国俗语义的差异主要有以下几种形式:

一、国俗语义缺损

就英汉对应词语而言,国俗语义仅在一种语言中存在,而在另一种语言中则几乎完全没有此种国俗语义。这种情况在英汉法律翻译中经常出现。如英语bar 和与其对应的汉语“栅栏”。在英、美等国家,由于bar 被用作在法庭内分隔不同的诉讼人员,由此逐渐具有了诸如“法庭”、“被告席”、“审判台”、“律师”、“律师界”、“律师职业”、“司法界”等法律国俗语义

[3]

。同时还在此语义上派生出诸如debar 、

021

2006年06月第8卷　第3期 西南政法大学学报Journal of S WUP L

Vol 18　No .3

Jun .,2006

disbar和disbar ment(取消律师资格)等新的法律词汇。此外,由bar组成的许多术语或习惯用法也与以上的国俗语义密切相关,如bar exa m inati on(律师资格考试);bar ass ociati on(律师协会);bar poll(律师协会民意测验,指美国的州律师协会在其成员间推选法官人选时进行的一种测验);bar t o divorce(离婚法院,指受理离婚案件的一种专门法院);be called t o the bar(取得律师资格);passed the bar(通过律师资格考试);p lea in bar(诉讼抗辨);p ris oner at the bar(正在法庭受审的罪犯);the att orney’s m is2 conduct disgraced the bar(该律师的不轨行为玷污了律师行业的声誉);the defendant filed a bar(被告递交了中止诉讼申请);trial at bar(会审,指由合议庭而不是由法官独任审理案件)。相比之下,汉语中的“栅栏”或“栏杆”则无任何此种法律国俗语义。

奇怪的是,就连英语单词well(井)也受到bar 的这种语义的影响。出于安全原因,英、美国家的许多井台上都架设有栏杆(bar),well也就由此逐渐被人增添了与bar相关的“律师席”这样的国俗语义,用作指在法官席位前用栏杆圈围的律师席位。相比之下,汉语的“井”则无这种类似的法律国俗语义。

又如英语的bench和汉语的“长凳”。因英国法庭最初习惯性地在庭上随意设置有一排长凳,用作法官或治安官(judge or magistrate)的席位。于是bench一词便逐渐被赋予了“法官席位”、“法庭”、“裁判庭”、“法官”、“议员席位”等与法律密切相关的国俗语义。相关的术语也就随之而出现,如:the Upper Bench(英国12世纪共和政体时期的高等法院)、the full bench(全席法庭,指法院所有法官出席组成的法庭)、bench warrant(法官签发的拘捕令,拘捕的多是藐视法庭命令的人)、Queen’s Bench(英国高等法院的女王座分院)、King’s Bench(英国高等法院的王座分院)。而he is on the bench也表示“他是一位治安法官”(he is a magistrate)。汉语的“长凳”则完全没有此种特殊的法律国俗语义。

此外,英语的la w和汉语的“法律”也属于此种情况。从词汇学的观点上看,多数的印-欧语言(I ndo2Eur opean Languages)都用不同的词来表示英语la w的具体(狭义)及抽象(广义)的意义。如拉丁语中的lex表示具体意义,jus表示抽象含义。此外,法语的l oi和dr oit,意大利语的legge和diritt o,西班牙语的ley和dererecho以及德语中的Gesetz和Re2cht都分别表示具体和抽象意义[4]。汉语也同样有此种区分,如“法律”表示的是一种具体和狭义的语义,指“由立法机关制定,国家政权保证执行的规则”[5];而“法”则表示的是一种抽象及广义的语义。由于文化和历史的原因,英语中原本用于表示“法”这一抽象概念的单词right被用于表示其他概念,结果只剩下一个词,即la w同时承担表达两种语义的任务。这样一来,除去“法律”这一语义外,随着历史的进程,la w在其广泛语义的基础上添加了不少反映英美民族法律文化特色的国俗语义:1.因英美法中有普通法(Common La w)和衡平法(Equity)之区分, la w常被用于表示common la w,故具有“普通法”的意义;2.因法律为la wyer所垄断,所以la w有“律师职业”的意义;3.因la w与诉讼密切相关,故有行政诉讼或法律诉讼(Ad m inistrative or Legal Pr oceed2 ings)的语义。因此,句子W hen settle ment negotia2 ti ons failed,they sub m itted their dis pute t o the la w.应翻译为“多次调解谈判失败后,他们将争议诉诸诉讼”;同样,术语court of la w或la w reports中的la w虽在一般情况下可不用翻译。但如果这两个术语与court of equity(衡平法法院)或equity reports(衡平法判例汇编)相对时,court of la w应译为“普通法法院”;而la w reports则应译为“普通法判例汇编”。

二、法律国俗语义的对应关系

英汉法律文化尽管有不少差异,但“由于事物本身的属性一致,人们对某些事物现象的认识能力又大同小异,因此,对应词汇的国俗语义也有其共同性。”[6]此种情况在法律英语翻译中也经常出现。如英文中的wall与汉语中的“墙”。众所周知,我国的监狱历来壁垒森严,高墙耸立。因而汉语中的“墙”字逐渐在其概念意义的基础上增添了有关“监狱”的语义。“高墙”、“大墙”等用于表示监禁或劳教场所的词汇也就慢慢为大众所熟悉和接受。如中央电视台将有关失足青少年改造的节目取名为“‘家’在高墙内”;而《大墙内外》则是河北一家有关狱政改革及罪犯劳改劳教的学术刊物,在司法界享有较高的声誉。同样,英、美等国的监狱也与wall结下不解之缘。美国联邦法院首席大法官W arren Burger曾提出过一项著名的狱政改革方案,主要的策略是在监狱举办工厂,W arren Burger把这种工厂称为fact ories

121

宋　雷,程汝康:法律国俗语义差异及翻译

with walls[7]。这里的walls便与汉语中的“高墙”或“大墙”具有异曲同工之妙处。此外,英语俚语go o2 ver the wall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翻墙”,而是指罪犯“越狱脱逃”。最后,在wall的这种语义上甚至还衍生出了诸如“关押”或“囚禁”等另外一些语义,使wall变成了动词,如Let’s wall the p ris oner in the cas2 tle(咱们把这个犯人关在城堡里吧)。

与此类似的范例是英语ir on和与其相对应的汉语中的“铁”。自古以来,坚固的“铁”总喜欢被人们做成各种刑具,用在监狱等场所。此种习俗在我国法律文化中留下深深的烙印。由“铁”的属性隐喻而生的国俗语义也就反映在诸如“铁镣”、“铁窗”、“铁案”、“铁证”等与法律相关的词汇中。同样,英语的ir on house指的是“铁窗”,隐喻监狱。而leg2ir ons则是“脚镣”。an ir on2bound pers on指的是“戴脚镣手铐者”。此外,ir on maiden也决不是指“女强人”,而是“铁女刑架”,指古时候一种外形象女人,内部装有尖钉的残酷刑具。

又如英语fl ower和汉语的“花”。汉语中的“花”在其概念意义,即“种子植物的有性繁殖器官,由花瓣、花萼、花托、花蕊组成,有各种颜色,有的长得很鲜艳,有香味”的基础上,衍生出隐喻女子的国俗语义。于是民间流传有“姊妹花”、“花魁”等说法。而俚语“采花大盗”则与法律相关,指的是专门玷污女子,尤其是玷污清白处女的淫贼。无独有偶,英语的fl o wer也被增添了相同的法律国俗语义。如由fl ower 派生的词汇defl ower、defl orati on都有“玷污处女”或“使女子失去童贞”的语义[8]。

三、法律国俗语义的反义关系

值得注意的是,对应的英汉法律国俗语中也存在国俗语义差别很大甚至截然相反的情况。此时最容易导致理解和翻译上的错误。如英语词civil与汉语词语“民事”。汉语“民事”中的“民”指的是公民个人,其为“私”。“民事”指的是公民个人之事务,属于私人事务,与政府的,公家的事务相对,由此逐渐演变成“民法的”或“私法的”,喻指与个人事务相关的法律事务,如“民事权利”即“民法上所规定的权利”,在语义上与由政府负责的“刑事”案件截然相反。相比之下,英语单词civil似乎也有与汉语词汇“民事”相同的诸如“民法的”、“平民的”等语义。但不可思议的是在加拿大,随着该国法律文化的演变,civil的词义由最初的“民事的”或“平民的”(与“军事的”相对)逐渐过度到“平民犯罪的”,最后在加拿大的《国防法》[9]中变成为“一般刑事的”。这种与一般语义大相径庭的国俗语义常使英汉法律翻译者困惑不解,因而难免有人会把civil p ris oner误译为“民事犯”[10]。实际上,与civil p ris oner类似的术语还有civil court以及civil p ris on[11]。根据加拿大独有的法律国俗语义,civil court不再是一般含义上的“民事法院”(A court with jurisdicti on over noncri m2 inal cases)[12]。相反,它指的是“一般刑事法院”,即一种具有普通刑事管辖权,可对被告进行简易程序审判的法院(A court of ordinary cri m inal jurisdicti on in Canada and includes a court of su mmary jurisdic2 ti on)[13]。而civil p ris on则为“普通监狱”,喻指关押经civil court审判后刑期在2年以下罪犯的监狱。而civil p ris oner则是指关押在civil p ris on中的“普通罪犯”。

此外,英、汉语言之间还存在另一种较为隐晦的国俗语义差异现象。总体说来,汉语比较讲究对称,语言中有不少由相互对立的字所构成的词汇或熟语,如上下、高低、左右、红白喜事、悲喜交加等。相比之下,英语的对仗性不如汉语强,英美人士则更注意禁忌。如英美人士常用短语t o evaluate the merits of the app r oach来表达汉语的“权衡该方法的利弊”。即只用merits而省去de merits(晦气的“弊”字)。由此我们可以知道,在一定语境中有些英语词汇含有与其自身意义相反的另一种国俗语义(汉语中没有这种情况,如汉语中的“利”或“优点”不可能同时表示“弊”或“缺点”)。这种特殊的国俗语义现象在法律英语,尤其是在法律或法规名称中极为常见,法律翻译者们应务必予以关注。

总体说来,在我国颁布的各种禁止犯罪或防范不法行为的法律或法规名称中一般都加有类似“惩治”、“防止”、“反”、“罪”等字眼,如《中华人民共和国禁止国家货币出入境办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惩治反革命条例》等。而在英、美的法律或法规名称中却经常没有诸如count,against,anti2,p reventive,f or2 bidding或offence、cri m e等词语。由此,在翻译英国法律Theft Act时,译者就应当知道在此种特有的法律语境中,theft一词含有一种与其本身相抵制的法律国俗语义,应被理解为anti2theft.因而,Theft Act

221

西南政法大学学报

应当译为《反盗窃法》或《盗窃罪法》,而决非《盗窃法》。否则便有“视盗窃为合法行为而专门制定法律予以规范”之嫌。同理,du mp ing la w不能翻译成“倾销法”而只能是“反倾销法”;Sediti on Act也不是《煽动叛乱法》而应是《煽动叛乱罪法》。

结束语

整个语言学的发展是由于社会的需要,国俗语义学的构建也是由于社会的需要[14]。同样,出于我国法制建设和英汉法律翻译工作的需要,人们有必要加强对法律国俗语义的研究,力求在此研究的基础上使英汉法律翻译工作更上一个台阶,更好地吸收外国法律文化的精髓。

参考文献:

[1]Peter M.Tiers ma.Legal Language[M].US A: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91P1121

[2]吴友富.国俗语义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2.

[3]英汉法律词典编写组.英汉法律词典[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1751

[4]B ryan A.Garner.A D icti onary ofModern Legal U sage [Z].US A: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5.P1503.

[5]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室.现代汉语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296

[6]王德春.王建华.论双语国俗语义的差异模式[A].吴友富:国俗语义研究[C].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1999.62.

[7]Julie A.W hite.Pris on I ndustries[J].US A:W ash2 ingt on Law Revie w,1992.P1165.

[8]陆谷孙.英汉大词典[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1989.819.

[9]Canadian Nati onal Defense Act[M].1985.c.N.s 4.

[10]英汉法律词典编写组.英汉法律词典[M].北京:法律出版社,1985.143.

[11]Daphne Dukel ow.The D icti onary of Canadian La w [Z].Canada:Thomas on Pr ofessi onal Publishing,1991.PP1162 -163.

[12]B ryan A.Garner.B lack’s La w D icti onary[Z]. US A:W est Gr oup,1999.P1357.

[13]Canadian Nati onal Defense Act[M],R.S.C.1985.

c.N.s.2.

[14]孔庆成.国俗语义学[A].吴友富.国俗语义研究

[C].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8.76.

The D i fferences and Tran sl a ti on of Ethno2spec i f i ed M ean i n g of L ega l W ords

SON G L ei,CHEN G R u2kang

(S outh west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 w,Chongqing400031,China) Abstract:Ethno2s pecified meaning of legal words(ES ML W),by definiti on,e mbodies nati onality in the mean2 ing of legal words,which reveals the salient attributes of a nati on’s legal culture.This paper observes the main differences of the ethno2s pecified meanings of certain English2Chinese legal words as it intends t o clarify the relati ons bet w een the study of ES ML W and English2Chinese legal translati on s o as t o call la w2translat ors’attenti on t o ES ML W.

Key words:se mantics;difference;translati on

本文责任编辑:熊德米

321

宋　雷,程汝康:法律国俗语义差异及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