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商隐《贾生》的诗评中看文人志气

从李商隐《贾生》的诗评中看文人志气

摘要:李商隐《贾生》诗中一句“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被称为宋人议论之祖。本文将从《贾生》的批评史入手,分析历代文人志士在对《贾生》进行评价时倾注于其中的文人志气,并探究《贾生》及其批评史是如何体现出古代文人价值实现的问题。

关键词:《贾生》李商隐批评史文人价值实现

李商隐《贾生》诗中一句“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被称为宋人议论之祖。

众多诗评之中,从来都不乏对本诗创意的赞赏之声,譬如宋人江少虞的著作《宋朝事实类苑》中就曾提到:“钱君举《贾谊》两句云:‘可怜半夜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钱云:‘其措意如此,后人何以企及!’”而宋代诗人严有翼在其所著的《艺苑雌黄》中更是对此诗大加赞赏:“直用其事,人皆能之,反其意而用之者,自非学力高迈,超越寻常拘挛之见,不规规然蹈前人陈迹者,何以臻此。”则更进一步,称许其深沉而富于智慧的批判与讽喻。及至后世,明代文艺批评家胡应麟在《诗?P》中评价此诗:“间有极工者,亦气韵衰飒,天壤开宝,然书情则怆恻而易动人,用事则巧切而工悦俗。世希大雅,或以为过盛唐,具眼又贬,不待其

辞毕矣。”对作者的独辟蹊径和良苦用心都给予了高度的首肯。

对《贾生》主题深刻性的嘉许,自古而今大致是一脉相承。譬如当代学者房日晰在其著作《唐诗比较研究》中曾发表如下评论:“《贾生》咏汉文帝召见贾谊事,诗中不仅用了‘可怜’、‘虚前席’等,从根本上否定了这件事情的意义与价值,而且用‘问’与‘不问’表明汉文帝与贾谊政治观差距极大。在深含讽刺的意味中,表现出强烈的悲剧色彩。”

的确,在《贾生》横空出世之前,汉文帝与被召回的逐臣贾谊在宣室彻夜对谈之事是被奉为美谈的君臣遇合盛事。然而李商隐只用一“虚”一“可怜”,便一针见血地指出宣室夜对当晚,贾生空有满腹治国安民之策,而汉文帝不关心百姓生计只是关心鬼神之事,看似述而不评,实则字字意深。

推崇之外,自然也有不同的声音。其中流传较为广泛的大抵当属王安石那首同名诗作《贾生》:“一时谋议略施行,谁道君王薄贾生?爵位自高言尽废,古来何啻万公卿。”即言历史上贾谊所献的谋略实际上大都已被汉文帝所采纳和

施行,仅选取某一晚君臣占梦之事来做文章,判定汉文帝轻视贾谊,实难逃武断之嫌。

类似的论调在后世也有其代言人,沈祖?痹凇短迫似呔?诗浅释》中就曾发过一番颇具代表性的评述:“但另一方面,此诗所反映的内容却并不完全符合汉代当时历史的具体情

况。贾谊少年出仕,很受文帝重视,不次升迁,一年之中,就做到大中大夫。文帝还准备将他提拔到三公九卿等更高级的职位。他的政治主张,也被文帝所接受,有的并已付诸实行。在宣室问鬼神,并不排斥在其他的地点时间问苍生……所以,文帝和贾谊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像李商隐所写的那样。就以问鬼神之道于宣室这件事而论,文帝刚刚虔诚地进行了祭祀,接着就接见贾谊,而鬼神之事,在古人的世界观之中,是占有很重要的位置的,所以因此问及,也很自然。”

可以说,对李商隐《贾生》的解读与评论,基本上还是围绕着贾谊与汉文帝其人其事。《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记载:“贾生征见。孝文帝方受厘,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神之本。贾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状。至夜半,文帝前席。既罢,曰:‘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寥的几句,便是《贾生》的叙事蓝本。

或许《贾生》本身也好,后世衍生的各种诗评也罢,在历史面前都难逃断章取义和借题发挥之嫌,然而本篇论文并非意在探究所谓的历史真相,而是要探讨在志士文人的借题发挥之中所生发出来的文人志气――对于《贾生》的评论,角度各异,褒贬不一。然而这林林总总的评议之中,对一个问题的关注始终不变,那就是文人志气。

如若将“志气”这一较为抽象的概念具体化,或许可以称之为文人自身价值的实现。在此基础上,将历代对《贾生》

的评议从这一角度加以剖析,不难作出如下归纳:推崇《贾生》者是赞赏李商隐指出了贾谊的自身价值其实并没能得以实现,而对《贾生》不敢苟同者则是认为贾谊的自身价值其实还是得以实现――凡此种种,归根结底是聚焦于文人自身价值的实现问题。

古时文人寒窗十年、饱读诗书,的确是为金榜题名、登科入仕。不过这对于志存高远的文人而言,只是其实现自我价值的最初步骤,而非终极梦想。他们的最终目的事实上是《贾生》的关键词之一:问苍生――施行政论,兼济天下,实现抱负,造福苍生。试问,诸如李商隐、王安石一般的文人,若其志向止步于经由功名谋求个人利益,那么,管他君主是问鬼神还是问苍生,不都无关紧要吗?只要讨得君主的欢心,飞黄腾达、富贵荣华立时不在话下,哪里还有闲心去纠结“不问苍生问鬼神”究竟是否可叹可悲呢?然而正是由于志气不泯,历代文人,每当遭逢“不问苍生问鬼神”之流的昏庸君主之时,才会为贾谊、乃至为从贾谊身上所观照到的,自己的投影而备感悲情以至于愤慨。

李商隐《贾生》诗作本身发人深省,其中一句“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更是被称为宋人议论之祖。从种种诗评之中,我们可以触碰到文人志士灵魂深处对于自身价值实现的重视,即对文人志气的重视。若非出于这一份重视,此诗大抵也不会在后世被反复评议和引用,从而在某

种意义上获得了超越时空和时代之限的、永恒的生命力。

参考文献

[1] 司马迁.史记?屈原贾谊列传[M].

[2] 江少虞.宋朝事实类苑[M].

[3] 严有翼.艺苑雌黄[M].

[4] 胡应麟.诗?P[M].

[5] 房日晰.唐诗比较研究[M].

[6] 沈祖??.唐人七绝诗浅释[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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