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钱与反洗钱的金融经济学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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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项目编号：$+,-.!$!）。作者简介：马德功’!(/0*)，男，山西长治人，四川大学经济学院金

融系副教授，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国际金融学、国际经济学理论的教学与研究。

洗钱与反洗钱的金融经济学分析

马德功

（四川大学经济学院1四川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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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从金融学意义上讲，洗钱是一种将成本与收益推向极至的金融行为，反洗钱则是发现并拒绝洗钱活动通过金

融体系进行转化的系统的运行机制。将金融经济学的相应机制融入反洗钱运行机制，置大规模资金流在金融体系中的转移于金融监管机构的有效监控之下，有效阻塞非法资金与合法资金之间的相互转化路径，应当成为构建我国反洗钱运行机制的基本方略。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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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洗钱；反洗钱；金融经济学

中图分类号：2"+$

文献标识码：3

文章编号：!$$&*+/%%’#$$%)$&*$$!"*$+

!据#$$%年0月!/日《中国青年报》报道，我国《反洗钱法》已列入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立法规划。

洗钱是国际社会公认的一个不断孳生的毒瘤，洗钱与反洗钱问题正在引起国际社会越来越多的关注。由于洗钱活动多具有利用金融业运行的特点，从金融学的角度对洗钱与反洗钱问题进行深入的技术分析和理论研究，对于构建我国的反洗钱机制，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际意义。

一、洗钱与反洗钱的金融学界定

（一）洗钱的内涵、外延及其界定

不同学科对洗钱的概念有不同的理解。在刑法学上，洗钱作为一种犯罪，是指单位或个人明知是毒品犯罪、黑社会性质的组织犯罪、恐怖活动犯罪、走私犯罪的违法所得及其产生的收益，为掩饰、隐瞒其来源和性质，提供资金账户、协助将财产转换为现金或者金融票据，通过转账或者其他结算方式协助资金转移、协助将资金汇往境外的，以其他方式掩饰、隐瞒犯罪的违法所得及其收益性质和来源的行为。本文

从金融学角度将“洗钱”界定为：不法分子通过金融体系将非法所得转变为“合法财产”的一种金融行为过程。如果撇开犯罪与非犯罪的法律含义，将洗钱罪的惩罚视作洗钱活动的一

种成本，从抽象的金融学意义上考察洗钱行为，“洗钱”是一种将风险和收益推向极至的金融行为。

从广义和狭义的层面1对洗钱的界定也有不同。

狭义的洗钱行为即指隐瞒或掩饰犯罪收益，并将该收益伪装起来，使其看起来合法的一种活动和过程。广义的洗钱行为则不仅指将非法收益转化成为表面上为合法收益的活动和过程，而且包括那些将合法资金转换成为非法资金，以及将一种合法资金转换成为另外一种合法资金以满足某种非法用途的活

动和过程’如把国有资产通过洗钱转移到个人账户以达到侵占之目的)。狭义洗钱界定中的犯罪收益，并不限定是哪一类

犯罪，重点强调“非法收益合法化”的行为过程本身；广义洗钱界定则重点强调“合法收益”与“非法收益”之间相互转化的最终目的，其最终目的是非法性。因此，狭义的洗钱仅指“黑洗白”模式，而广义的洗钱不仅包括“黑洗白”模式，也包括“白洗黑”模式（如把银行贷款通过洗钱变为某人在赌场的资金）和“白洗白”等模式（如企业把偷漏税款通过洗钱转移到境外以逃避监管）。

（二）反洗钱的内涵、外延及其界定

“反洗钱”一词是在“洗钱”之后出现的与洗钱密切相关的一个概念，是包括内部机制因素和外部环境因素在内，静态因素和动态因素整合而成的一个完整体系。作为“反洗钱”的内部机制，金融体系在这种机制中发挥着核心作用。构成金融体系的要素包括五个方面：金融制度、金融机构、金融工具、金融市场和金融调控机制。

反洗钱的外部环境则包括法制环境、部门间协调磋商环境、国际协作环境等。反洗钱开展比较好的国家一般都有专门的反洗钱法律。我国还没有专门的《反洗钱法》，从而没能为我国反洗钱工作的开展提供良好的法制环境!。

还应建立国家执法部门和金融系统共同推进反洗钱的协调磋商机制，如建立反洗钱联席会议制度，由联席会议承担反洗钱活动的组织协调，讨论研究和制定反洗钱的战略和决策，定期磋商反洗钱中的重大疑难问题。通过各部门的合作，形成强有力的反洗钱机制。随着金融一体化和金融全球化日趋深化，反洗钱国际合作的不可或缺性日渐凸现，从这个意义上讲，广义的反洗钱系统应当是国际反洗钱系统。

静态因素是指关于反洗钱的各种法律法规、规章制度；动态因素则指反洗钱行为的运行，即金融体系及相关机构在

上述法律法规的框架下实施反洗钱活动的行为机制。

反洗钱机制的构建离不开政府，从这个意义上讲，反洗钱又是一种政府行为，没有政府的作为，就不可能有反洗钱机制的建立和运行。

基于上述对反洗钱内涵和外延的分析，从金融学的角度来考察，本文将反洗钱机制界定为：政府动用立法、司法力量，制定和颁布相关的法律法规，调动相关的组织和金融商业机构，通过制定相应的内部和外部制度，对可能的洗钱行为予以识别，对有关的款项予以处置，对相关的机构和人士予以奖惩，以达到阻止洗钱犯罪活动目的的一项系统工程；是包括内部机制因素和外部环境因素在内，国内协调和国际合作、静态因素和动态因素整合而成的一种体系；是融成本收益均衡机制、利益补偿机制和激励机制、金融监管和信息对称机制为一体，发现并拒绝洗钱活动通过金融体系进行转化的系统的运行机制。

二、洗钱与反洗钱中的金融经济学机制

（一）洗钱与反洗钱中的成本收益机制

撇开犯罪与非犯罪的法律含义，从抽象的金融学意义上考察洗钱行为，可将“洗钱”视作一种将风险和收益推向极至的金融行为。洗钱者的收益表现为财富的极大化，据估计，近年来仅国内每年通过地下钱庄洗钱的金额就高达#$$$亿元，约占*+,的#-。又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专家统计，每年通过非法毒品走私的黑钱通过洗钱变成合法资金的数额，约占全球*+,的.-/0-。可见洗钱收益之巨大。洗钱者的成本则表现为：非法收入被没收，被罚款，犯罪被判刑。在有的地区，洗钱者为了给家庭其他成员谋取丰厚的利益，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从而使洗钱犯罪以及腐败、毒品等上游犯罪者前仆后继、屡禁不止。从金融学的角度来考察原因，就是预期收益与预期成本失衡，洗钱者预期收益超过了预期成本。

反洗钱者的行为也有成本收益。作为反洗钱者的金融机构，要设立专门的机构和人员，制定专门的规章制度，增添相应的监控设施，进行专门的技术培训，这些必然会加大金融机构反洗钱的成本。此外，反洗钱行为还会减少金融机构的资金来源，从而影响其经营收入。反洗钱者的收益则表现为：由于内控机制严密，减少了（金融机构）运营风险和名誉风险；由于反洗钱成功而得到更多的客户；由于反洗钱成功而获得免受监管机构的处罚，从中央银行获得再贷款和贴现的好处等。成本与收益的非均衡会降低反洗钱机制的效率。

（二）洗钱与反洗钱中的“外部经济效应”

传统经济学认为，市场机制是实现经济资源配置的最有效的机制，然而现实中市场时常出现失灵。制度经济学认为，导致市场失灵的原因是外部效应的存在，当某个独立体的生产和消费行为对其他人产生附带的成本或收益时，就会发生“外部经济效应”，即某些经济体获得了收益却没有承担相应的成本，而另一些分担了成本却没有享受应得的利益。

在反洗钱运行过程中，总有一部分经济体的利益会因为政府反洗钱措施而受到损害。如果反洗钱措施给一方（全局）带来的好处足以弥补另一方（局部）的损失，而且还有余，从而使得每个经济体都因此而受益，则这种反洗钱措施就是有效的。洗钱活动所以会屡禁不止而且愈演愈烈，就是因为洗钱行为给洗钱者带来了巨大的利益；而反洗钱行为却不仅使反洗钱者损失部分利益，甚至将付出一定的成本。反洗钱行为具有典型的“外部效应”特征，反洗钱者的损失需政府予以补偿。

（三）洗钱与反洗钱机制中的信息不对称与“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

在货币金融学理论中有一“格莱欣法则”，即“劣币驱逐良币”法则。在商品市场上，当销售者和购买者之间对商品及相关信息不完全时，就会发生价格扭曲，从而导致劣质品驱逐优质品的市场选择——

—“逆向选择”。由于市场信息的不完全和不对称，交易的一方比另一方拥有更多的信息，甚至一方会以减少另一方的信息为手段在竞争中取胜。金融经济学中所描述的“道德风险”就是指一方遏制另一方信息来源的情形。

金融体系中“反洗钱”供求机制的信息是不完全、不对称的，从而必然会导致反洗钱机制中的“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比如，当洗钱者对资金的了解比反洗钱者拥有更多的信息时，就会导致在资本市场上黑钱猖獗，从而出现黑钱驱逐合法资金的所谓的“格莱欣法则”。在银行业洗钱与反洗钱的领域内，这种信息不对称的情况更加明显。洗钱者处于较为隐蔽的位置，可以从容进行包装，有着合法的职业和身份；反洗钱者（如商业银行）则处于不利的地位，无法拥有资金的全部信息。双方在对真实信息拥有的程度上具有较大的差异。这种非对称性信息的存在，严重影响了商业银行对资金来源的判断。在理性经济人的假设前提下，如果缺乏必要的信息约束和制度约束，作为信息优势方的银行客户（洗钱者）就会利用其信息优势，为获得更有利于自己的条件，故意隐瞒某些不利于自己的信息，甚至制造虚假信息，从而逃避监管当局和银行的约束。

（四）国际反洗钱机制中的“溢出效应”和“反馈效应”

蒙代尔—弗莱明模型表明，在开放条件下，各国经济存在着紧密的相互依存性，从而表现为“溢出效应”和“反馈效应”。即一国的收入变动通过贸易金融渠道会引起另一国收入的相应变动，此即“溢出效应；另一国的收入扩张又会进一步反作用于本国的收入，此即“反馈效应”。在反洗钱的国际合作机制中，也存在着“溢出效应”和“反馈效应”，不过这里的“溢出”是反洗钱成本的溢出，“反馈”是指外汇从其他国家无偿地流出。根据我国政府的规定，反洗钱国际合作中罚没收入和追缴的脏款要全部上缴国库，因此不管黑钱来源如何，都是潜在的国有资产。比如某国的安全机构和银行积极协助我国打击洗钱犯罪，追缴的赃款却全部上缴我国国库，则我国政府反洗钱的一部分成本“溢出”，致使收益大于成本；协助国的成本则大于收益，部分外汇资金无偿流出。因此，反洗钱机制中的“溢出效应”会导致成本与收益的非均衡，从而降低反洗钱机制的效率。

三、构建我国反洗钱机制的金融理论思考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发现，离开了金融体系，具有一定规模的洗钱活动将难以运行，金融体系对洗钱的作用就如同洗衣机对洗衣的作用一样；同样，反洗钱机制也不可能脱离金融体系而运行。因此，将金融经济学的相应机制融入我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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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教学与研究!"!""#年第$期%总第&’期(

反洗钱运行机制，建立完善、有序、有效的金融体系，置大规模资金流在金融体系中的转移（包括资金形式的转换）于金融监管机构的有效监控之下，有效阻塞非法资金与合法资金之间的相互转化路径，应该成为构建我国反洗钱运行机制的基本方略。

（一）将成本收益机制融入反洗钱机制，使风险内部化

从我国刑法规定的提供资金账户、协助将财产转换为现金或者金融票据等具体过程看，洗钱者的成本非常低。从发现后受处罚乃至受法律制裁的法律条款看，洗钱者的成本可谓不低。然而从我国洗钱案件法律实施的实际情况看，洗钱者的成本则大打折扣。腐败和职务犯罪已经成为我国洗钱上游犯罪的重要形式，但我国法律对洗钱上游犯罪的规定却过于狭窄，虽然中央银行的《金融机构反洗钱规定》对此有了扩大，但从效力上与刑法仍有冲突，这给洗钱者留下了法律空间，加之实践中法律实施的部分缺位，这些都使得洗钱者的成本大大下降，从而使洗钱者的成本与收益严重失衡，洗钱者预期收益远远超过了预期成本。

防治洗钱活动及其上游犯罪不能仅仅停留在加大处罚力度的条款规定上，从金融学的角度分析，反洗钱机制就是要将洗钱活动的这种风险予以内部化，将其视作高风险高收益的金融活动。一个完善有效的反洗钱机制，应当运用金融经济和法律手段使洗钱者的预期成本远高于预期收益，加大洗钱行为的成本，遏止洗钱者的预期收益。

（二）将利益补偿机制和利益激励机制融入反洗钱机制，使外部效应内在化

根据我国政府的现行规定，罚没收入和追缴的赃款要全部上缴国库，不管黑钱的来源如何，都是潜在的国有资产。这样的规定使得反洗钱机制中的成本和收益出现失衡。在反洗钱机制中，如果金融机构或外国政府付出的成本没有得到补偿，就有可能挫伤反洗钱者的积极性，降低反洗钱机制的效率。其结果是，大量的黑钱逍遥法外，非法所得无法追回，公众利益和政府利益得不到保护。因此，构建我国的反洗钱机制，在制定严密的规章制度、严厉打击洗钱犯罪以加大洗钱成本的同时，也要运用局部均衡与补偿原则理论，引入利益分配和损失补偿机制，补偿反洗钱机构由此而造成的损失，甚至使反洗钱卓有成效的机构获得一定的收益。比如说，对国内金融机构，反洗钱成功后，退回银行已缴纳的与黑钱有关的税收，或者黑钱存款作为没收收入仍存在该银行不提走或有一定的宽限期，使银行不致于由于积极的反洗钱工作导致正常的经营业务受到损害。

（三）将金融监管和信息披露融入反洗钱机制，减少和控制金融市场的“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

信息不对称在反洗钱过程中普遍存在。在国内金融业，银行机构的保密条例阻碍了金融监管当局的有效监管。在开放条件下，由于国家主权的存在，政府想要拥有居民在外国投资的内部信息是困难的。外国银行，尤其是离岸市场的一些机构的相关规定，有效防止了一些账户的泄密、复制和转移等。对客户信息的严格保密措施妨碍了各国之间信息的有效交流。中国的金融市场还不够完善，金融体系还没有一套有效的信息批露识别机制，无法协调反洗钱各方的信息沟通。发达国家大多建立了信息披露机制，如美国的金融犯罪执法网络，澳大利亚的可交易报告分析中心等。因此，借鉴国外经验，以立法的形式完善信息披露制度，是构建我国反洗钱机制的重要举措。

（四）从开放金融学的理念引入反洗钱的国际合作机制

随着各国金融管制的进一步放松，金融创新和高科技的迅速发展，随着离岸市场的迅速发展，洗钱活动已跨越国界成为国际洗钱犯罪。因此单个国家不可能有效打击洗钱以及制止洗钱犯罪向国际金融体系的渗透，反洗钱机制离不开各国金融机构间、各国政府间的密切合作。随着我国金融的国际化，与各国的经济交往更加频繁，无论防范国内腐败分子的资金出逃和洗钱，还是防范国际犯罪集团以投资、贸易形式进入大陆洗钱，都需要进一步密切与各国金融机构和司法部门的合作，加入相应的国际反洗钱组织，在保护金融机构机密的前提下，加强对各种可疑交易和资金未来的跟踪和国际协查。

由于反洗钱国际合作中所存在的“溢出效应”和“反馈效应”所导致的成本与收益的非均衡，我们也需要将补偿机制运用于反洗钱的国际合作。如在跨国反洗钱活动中，考虑按国际惯例建立分成制，按比例将追缴的非法收入与协助国分成，或通过双边的贸易金融活动建立完善的反洗钱机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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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郄彦平；校对：龙会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