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汤亭亭《女勇士》中的创伤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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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抑与反抗───论汤婷婷《女勇士》

压抑与反抗───论汤婷婷《女勇士》

压抑与反抗───论汤婷婷《女勇士》压抑与反抗───论汤婷婷《女勇士》论文导读:76年,汤婷婷出版了她的长篇自传体小说《女勇士》,以一名生活在美国唐人街华裔的视角来讲述女性的故事。

汤亭亭身兼华裔和女性双重身份,面临多重压抑:一是传统中国文化对女性压抑,一是美国白人种族主义者对种族他类的压抑,以及在中美两种文化下无从选择,缺乏归属感的压抑。

整个故事充满了压抑的氛围。

到美国来寻夫这一行为是对丈夫几十年冷落她的一种反抗,是她第一次主动对丈夫提出要求,虽然她犹豫不定,还需要姐姐的撺掇。

关键词:华裔,女性,压抑,反抗76年,汤婷婷出版了她的长篇自传体小说《女勇士》,以一名生活在美国唐人街华裔的视角来讲述女性的故事。

汤亭亭身兼华裔和女性双重身份,面临多重压抑:一是传统中国文化对女性压抑,一是美国白人种族主义者对种族他类的压抑,以及在中美两种文化下无从选择,缺乏归属感的压抑。

[1]在该书中,既有作者的想象又有真实的成分,而贯穿在全书中的情感是由压抑到反抗,体现了女性反抗束缚和对个人身份的追求。

一屈服的传统女性第一章《无名的女人》讲述了我姑姑的故事。

整个故事充满了压抑的氛围。

一个中国传统妇女,她的丈夫是家人给她选的,她只是乖乖接受,而且不得不在婚后等待守候。

参考网。

这孤独的等待对她公平吗?但是妻子的身份要求她遵守妻子的义务和道德规范,只有听命服从。

一个正常人与生俱来的欲望和权利遭到剥夺和压制,这样的社会准则使她生活在一种压抑的环境中,没有拒绝和选择的机会。

她遭到诱奸,可是她没有去控告他,没有去向家人求助。

面对威胁和伤害,她选择了沉默。

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去照别人说的去做。

这服从的根源是成长的家庭,是生活的环境,是社会给妇女制定的三从四德,是妇女低微的社会地位。

就是这样一个惯于服从听命的女人,却遭到全体村民的惩罚。

恐怖的夜晚,村民群起而攻之,凶狠的咒骂和野蛮的报复,把一切罪责全推给了这个女人,一个被动的受害者。

家人把遭受的怨气全归咎于她,她已经到了无法再忍受的地步,压抑的情绪也到了顶峰。

“异样人生”——《女勇士》中的女性困境书写

“异样人生”——《女勇士》中的女性困境书写

“异样人生”——《女勇士》中的女性困境书写作者:李萍来源:《校园英语》 2019年第16期文/李萍【摘要】华裔女作家汤亭亭的畅销作《女勇士》一直被视为一部经典的女权主义作品,自其问世以来,围绕这部小说探讨女性解放的文章层出不穷。

然而,笔者却认为这部著作仍体现出汤亭亭深受父权制和男权主义的影响。

作者的笔下生活着一批为男权主义束缚,在困境中艰难求生的女性。

她们或向男性靠拢,或最终迫于男权压力隐忍而死,生存困境贯穿她们生活的始终。

【关键词】汤亭亭;《女勇士》;男权;困境【作者简介】李萍(1989.09-),女,汉族,河南信阳人,信阳学院外国语学院教师,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一、引言汤亭亭的《女勇士》发表于1976年,自发表之日起,不仅美国文学界为之震撼,中国文学界也掀起了有关《女勇士》的各种讨论热潮。

小说共包括五个看似相互独立但又紧密相连的故事,作者以其独特的女性视角勾画了五个个性鲜明,栩栩如生的女性形象。

整部小说多描写女性,很少涉及男性角色。

纵观诸多研究文章,其探讨的主题也主要集中于小说中的成长叙事、中国文化的书写、女权主义观点、文化对立的消解,但是,很少有文章深入剖析小说中展现出的男权主义思想,更没有提及在男权主义束缚下传统中国女性的生存状况,然而,细细看来,整部小说的推进都没有逃脱男权主义的潜在影响,而这其中占据主要位置的女性角色无一不在父权制的束缚下艰难求生,或极力迎合,亦或抑郁而死。

“无名女子”含恨而死,花木兰承担了超于男子的责任,月兰客死他乡,此类种种无一不是父权制阴影下的产物。

中国传统教育使女子受到更多来自家庭和社会的压力,生活的环境限制着她们的行为,她们很难反抗,最后要么屈服,要么走上自我毁灭之路。

二、女性困境1.陷入生存困境的“无名女子”。

汤亭亭通过母亲的记忆知道在很久之前的母国还存在着一个姑姑,然而这个一开始被视为家庭掌上明珠的女子却因为自己的过错而不得已选择无声而死,最终被家族选择性遗忘。

从女性主义角度解析汤亭亭的《女勇士》

从女性主义角度解析汤亭亭的《女勇士》

103一、研究背景汤亭亭出生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蒙士得顿市,是一位美籍华裔。

她从小在西方长大,甚至不会说中文,但《女勇士》的气质几乎全然是东方式的,可以说是华裔写作的一道奇观。

小说没有预想中激烈的戏剧冲突,而是代之以家族四个女性的故事——回忆的、想象的、纪实的、转述的,来合奏“我”面对自我身份问题时的复杂心声。

五则故事犹如西方的五幕剧结构,每一幕看似独立,实际形散神聚,女性故事之间存在一定程度的映照和共鸣。

小说还化用了相当多的中国古代文学典故,使全书呈现尤为鲜明的志怪、鬼神色彩。

《女勇士》是汤亭亭的处女作。

通过富有想象力的描写,描述了一个处于华人圈中的女孩的童年生活以及身边女性艰苦的现实生活。

作品中描绘了身处他乡、备受歧视、贫苦压抑的华人的生活状态,其中融合了关于鬼魂、仙风道骨和战斗的女英雄故事。

《女勇士》以女性主义的手法讲述了一个女孩的经历和成长,展现了女性在现代社会中的处境和挣扎,在想象和现实中不断变换。

小说揭露了在中国封建传统观念遍布下和男权社会压迫下的女性的卑微和艰苦,展现了处于男权社会下的华裔女性的艰辛以及想要寻求自我价值所做出的努力,也体现了作者想要为长期处于男权社会压迫下中国女性和在美国社会受到歧视的华裔勇敢发声。

二、研究意义汤亭亭对中国神话进行改写,幻想中国是一个能产生“花木兰”和母亲勇兰式人物的国度[1]。

小说中的女性面临来自社会和家庭的压力和限制,她们的父亲和丈夫都试图控制她们的行为和思想,让她们按照传统的女性角色来生活。

但是她们并没有被这些限制所束缚,她们坚持自己的信念,追求自己的梦想。

这种反抗和挑战传统观念的行为,体现了女性主义的核心思想。

小说通过描述几位女性角色的经历,揭示了社会对女性的歧视和不公,呼吁人们应该消除这些不平等现象,让女性能够享有平等的权利和机会。

作者塑造了不同的女性形象,但是都传递着相同的含义,旨在唤醒处于社会底层备受歧视和压迫的华裔女性,呼吁现代社会的女性要独立起来,冲破封建制度的桎梏,去追求自身的自尊和生活的自由,为自己而努力奋斗。

女勇士的女性主义叙事学

女勇士的女性主义叙事学

女勇士的女性主义叙事学1.多种叙述模式的运用女性主义叙事学借鉴了叙事学的“话语”概念,话语层面的各种技巧包括叙述视角、叙述距离、人物话语表达方式等。

叙事学的“话语”层面有一个重要概念“声音”,它是指各种类型的叙述者讲述故事的声音,而美国学者苏珊•兰瑟将叙述声音模式分为“作者型”、“个人型”和“集体型”。

所谓“作者型”叙述声音其实就是传统的全知叙述,这种声音具有较多的权威性。

所谓“个人型”叙述声音就是“自身故事的”第一人称叙述,即讲故事的“我”和故事的主角“我”为同一人。

只有“集体型”叙述声音在经典叙事诗学中被忽略。

[2](P290)在《女勇士》中,汤亭亭使用了这三种叙事模式,并且各种叙事模式既取长补短又各自独立,最终帮助华裔女性建立起了“话语权威”。

1.1作者型叙述声音作者型叙述声音“表示一种‘异故事的’(heterodigetic)、集体的并具有潜在自我指称意义的叙事状态”。

[3](P17)而热奈特提出的“异故事”这个词是指“叙述者从他所叙述的故事中消失”。

[4](P244-245)苏珊•S•兰瑟认为“比起那种赋予小说任务的、甚至是正在叙述的小说人物的权威来,这种作者型叙述者的权威更为优越”。

[3](P18)在作者型叙述声音中,叙述者并非虚构世界的参与者,他与虚构人物分属不同的本体存在层面,但其叙述声音又显得更加可信。

汤亭亭始终没有放弃从“异故事”的“我”中直接得来的作者权威而在《女勇士》中也运用了这种叙事模式,在“无名女子”、“西宫门外”和“乡村医生”中,可以发现作者型声音的影子,而这样一位无所不知的现实而客观的讲述者正是一名华裔女性,她不仅为自己实现了“话语权威”,也为华裔女性作家群体实现了“话语权威”。

1.2个人型叙述声音个人型叙述声音表示那些有意讲述自己的故事的叙述者。

这个术语仅仅指热奈特所谓的“自身故事”(autodiegetic)的叙述,其中讲故事的“我”(“I”)也是故事中的主角,是该主角以往的自我。

创伤、记忆和超越论汤亭亭《女勇士》中的创伤叙事

创伤、记忆和超越论汤亭亭《女勇士》中的创伤叙事

㊀2021年3月山东女子学院学报Mar.2021第2期㊀总第156期JournalofShandongWomen sUniversityNo.2Ser.No.156㊀收稿日期:2021-01-06㊀作者简介:于春华,女,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英语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㊂㊃女性文化研究㊃创伤㊁记忆和超越:论汤亭亭‘女勇士“中的创伤叙事于春华(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北京100024)㊀㊀摘㊀要:‘女勇士“是美籍华裔女性作家汤亭亭的代表作之一,其蕴含了性别创伤㊁历史创伤㊁种族创伤和文化创伤的书写㊂借助创伤记忆理论,对汤亭亭‘女勇士“中的创伤书写再分类,从创伤的代际传递㊁创伤和身份危机及创伤和文学创作三方面分析可见,主人公的创伤来源于上一代人创伤经历的传递和作为华人在美国社会身份认同的焦虑,而文学创作则成为主人公创伤疗愈的方式㊂另外,通过解读汤亭亭‘女勇士“中的创伤叙事,我们得以发掘作品中蕴含的 人类命运共同体 的前瞻思想㊂关键词:汤亭亭;‘女勇士“;创伤记忆;身份;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图分类号:I106.4㊀㊀㊀㊀文献标识码:A㊀㊀㊀㊀文章编号:1008-6838(2021)02-0076-08㊀㊀一㊁引言美籍华裔作家汤亭亭(MaxineHongKingston)于1940年出生于美国加州,是美国华人的二代移民,也是华裔美国文坛最负盛名的作家之一㊂1976年,汤亭亭出版其处女作‘女勇士“(TheWomanWarrior)㊂此书一经出版,便获赞誉无数㊂‘女勇士“中汤亭亭以非线性拼贴的方式将母亲讲述的故事和过去 我 自身的经历和见闻,以及东西方神话的改写融入本书,包括 无名女子 白虎 巫医 西宫外 胡笳怨曲 五个彼此关联又相互独立的故事㊂因为书中情节多取材于旧中国社会,出版社为迎合西方读者东方主义趣味,增加销量,将‘女勇士“列入 自传 类别,出版当年,此书就问鼎美国全国书评界非小说奖(NationalBookCriticsCircleAwardforNonfiction)㊂对‘女勇士“学术研究成果颇丰,主要集中于东方主义㊁女性主义和文化身份方面的讨论㊂学者詹妮弗㊃格里菲斯(Jen⁃niferGriffiths)曾说: ‘女勇士“还继承了从创伤遗产中获得的艺术视角的发展㊂ [1]通常来说,创伤记忆理论多用于精神分析,尔后有学者将其作为文化研究的重要理论引入文化研究领域,分析创伤记忆对个人和集体文化身份建构的作用㊂近年来,创伤记忆理论应用于文学文本研究已成为一种趋势,为文学批评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角㊂汤亭亭作为早期美国华裔女性文学的代表作家,她的作品再现了美国华人创伤记忆的形成㊁传递和超越㊂自1882年美国排华法案实施后,华人群体在美国社会被孤立了半个多世纪之久㊂长期的 隔离 不仅造成了当时美国社会中华人发声的空白,更重要的是,在此期间,美国主流文化中已经建构起蔑视华人的话语霸权㊂之后,种族歧视和排外主义的话语霸权在历史语境中不断强化并日渐强大㊂事实上, 美国华裔作家用英语表述中国文化及华人生活本身就是一种 反话语 的写作 [2]㊂汤亭亭的自传体小说‘女勇士“即是通过对个体㊁家庭和社会记忆的回溯,重现了以 我 为代表的美国二代移民的精神创伤,不仅具有文学研究的意义,还兼具㊃67㊃跨文化研究的价值㊂对于‘女勇士“中的创伤叙事研究,国内已有相关探讨㊂其中胡小玲2013年发表于‘山东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的‘ 女勇士⓪的创伤叙事论略“一文最具代表性,它指出汤亭亭以隐喻的叙事策略将不可叙述之事进行描述,颠覆了传统的中国式叙事策略,颠覆了传统女性形象[3]㊂整体来说,国内对于‘女勇士“的创伤研究主要集中于性别身份的解读,尚有许多研究空白㊂本文将借助创伤记忆理论,从创伤的代际传递㊁创伤和身份危机㊁创伤和文学创作三方面解读‘女勇士“中主人公 我 的创伤㊂创伤 一词的基本含义为身体或精神受到的破坏或伤害, 既可以指代有形㊁显性的创伤,也可以指代无形㊁隐性的创伤 [4]㊂最初,创伤属病理学范畴,后发展为精神病学术语㊂弗洛伊德对 创伤 的定义如下: 一种经验如果在一个很短暂的时期内,使心灵受一种最高度的刺激,以致不能用正常的方法谋求适应,从而使心灵的有效能力的分配受到永久的扰乱,我们便称这种经验为创伤㊂ [5]卡鲁斯(CathyCaruth)在她的经典著作‘无主的经验:创伤㊁叙事和历史“(UnclaimedExperience:Trauma,Narrative,andHistory)中给出的 创伤 定义是: 在突然的或灾难性的事件面前,个体原有的经验被覆盖,对这些事件表现出通常是延迟的㊁以幻觉和其他侵入意识的现象重复出现的无法控制的反应 [6]㊂结合学界对于创伤的论述,创伤可大致分为性别创伤㊁种族创伤㊁历史创伤和文化创伤四种㊂在‘女勇士“中,这几种创伤彼此交织㊁难以割裂㊂杰弗瑞㊃亚历山大(JeffreyC.Alexander)在‘文化创伤与集体认同“(CulturalTraumaandCollectiveIdentity)论文集中就曾提出, 创伤并非是自然存在的,而是由社会建构的 [7]㊂在‘女勇士“一书中,主人公 我 的创伤也并非生来就存在和被感知到的㊂随着 我 不断成长和对家庭记忆的深入了解,在社会环境的挤压和社会观念的浸染下, 我 的创伤开始形成和深化㊂二、创伤的代际传递弗洛伊德提出,个体常把自己经历范围之外的事物也纳入自己的感知之中㊂换言之, 记忆不仅充满了个体对自己经历的事情的回忆,而且也包括他人对自己经历过的事情的回忆 [8]12-13㊂‘女勇士“的开篇以母亲英兰的叙述开场: 你不能把我要给你讲的话,告诉任何人㊂ [9]3母亲向 我 讲述了 我 的一个姑姑的故事,这个姑姑的名字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所以在文中被 我 称为 无名姑姑 ㊂在丈夫漂洋到美国数载后,无名姑姑与人通奸,怀了身孕㊂村里人深知此事有辱民风,于是强烈谴责姑姑的通奸行为,他们在姑姑临盆之际,闯入 我 的老家,大肆破坏,宣泄不满㊂最终,姑姑在猪圈中诞下了腹中的婴孩㊂翌日清晨,母亲井边打水时,发现了井里无名姑姑和婴儿的尸体㊂承受了太多世俗的白眼和责难,无名姑姑的心灵遭到了重创,走投无路而被迫投井㊂这份折磨人的心灵创伤,给 我 们家族也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自此之后, 我 们全家 当她从没来到这个世界上 [9]5㊂多利㊃罗伯(DoriLaub)曾提出创伤事件见证的三个层次: 第一层,经验之内自身的见证;第二层,对他人证词的见证;第三层,对见证过程本身的见证㊂ [10]也就是说,第一层次主要指个体经历创伤事件,获得经验;第二个层次可以指讲述者和受众之间的互动,受众即听者追随幸存者的讲述,重新经历创伤事件;第三层次的见证则重点落在了 我 自身作为听者,获取经验并寻求真相的过程㊂无名姑姑的遭遇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旧中国男权社会观念对于女性的恶意和迫害㊂在姑姑的故事中,母亲英兰既是性别创伤的幸存者,又是家族创伤的亲历者㊂在无名姑姑的创伤事件中,母亲英兰首先是第一层次的见证者,她见证了姑姑的离经叛道之举和令人不胜唏嘘的结局㊂在此基础上通过向 我 转述,将他人创伤经历及自身创伤经验传递给 我 ,实现了第二层次的见证㊂ 你现在已经开始来月经了,你姑姑的遭遇,你也有可能遇到㊂你可千万别给我们丢脸 镇上的人都眼睁睁盯着你呢㊂ [9]5母亲的教诲看似向女儿灌输了规避社会唾弃的行为规范,实则强调了男性权威对 我 的约束㊂母亲通过叙述,让 我 了解到旧中国男权社会下女性的㊃77㊃山东女子学院学报㊃2021年第2期卑微, 我 意识到 在饥荒年月,生为女人,生个女儿,就已是十足的浪费 [9]7㊂而且母亲在叙事中数次强调 别对你爸说我告诉了你这些 [9]5,由此可见,在这个家庭中,父亲是绝对权威,母亲身为女性则沦为男性权威的附庸㊂在 父亲 母亲 女儿 的三人关系中,母亲成为父亲意志管控 我 的帮凶,而没有为女儿 我 争取更广阔的话语空间和发展自由㊂母亲对于姑姑投井丧生的寥寥叙述并未实际还原姑姑悲剧的全部事实,从而将 我 引入了一系列的设想和推测中㊂ 我 想象姑姑是一个 野女人 [9]11,但是很快又被自己否定,在 我 的想象中,姑姑最多是一个 爱打扮 的女人,而 女人爱打扮,就会落下不守妇道的名声 [9]11,最终她对美的追求招来了男人的目光,埋下了送命的祸根㊂无论如何,在 我 的各种设想中,姑姑的所作所为都不至于让她付出被千夫所指㊁自绝性命的惨痛代价㊂ 我 还设想,如果姑姑生下的婴儿是一个男孩,那 倒还有被宽恕的希望 [9]17㊂姑姑投井,母亲重述, 我 的演绎,实现了对这一创伤事件三个层次的见证,而上一代遭受过㊁见证过的创伤也经叙述传递到了 我 的身上, 姑姑的亡灵纠缠着我 她的魂附在我身上 [9]18㊂学者王欣认为: 创伤记忆通过见证可以直接或者间接地传递给下一代㊂结果是,从未直接经历过创伤的个体或集体继承了死去已久的先人的创伤回忆㊂ [11]57在无名姑姑的故事中,似乎不检点的行为直接导致了她的悲剧命运,也间接成为 我 和母亲英兰受创的原因㊂实际上,从宏观层面来看,无名姑姑的悲剧深植于中国旧社会男权压制的大环境中㊂在这种社会氛围下,女性话语丧失,被迫消声㊂这在文本中体现在:一方面,母亲对 我 讲述的故事是父亲不能知道的秘密,母亲不仅向 我 传递了姑姑事件承载的创伤,更警示了 我 要沉默;另一方面,整个故事没有姑姑说过的只言片语,即使是在讲述者的设想中,姑姑也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形象,没有任何的话语权,作为 家族之耻 ,甚至连名字都不能被提及㊂开篇母亲讲述的无名姑妈的故事成为 我 性别创伤的萌芽,也成为 我 家庭记忆中创伤的一部分㊂‘女勇士“一书的副标题为‘一个生活在群鬼之间的女孩的童年回忆“, 鬼 是中国传统鬼神文化中的重要意象,在书中 我 对于 鬼 的观念的了解,源自母亲给 我 讲的鬼故事㊂在母亲的故事里,中国社会里有形形色色的鬼:墙头鬼㊁替身鬼㊁溺死鬼㊁吊死鬼㊁口袋鬼 林林总总,名称各异㊂在‘巫医“一章中,母亲英兰向 我 讲述了自己在医科学校求学时组织同学们与 压身鬼 搏斗的经历,不仅如此,她还向 我 讲述了鬼如何附体在婴孩身上等,这些在 我 看来简直荒唐的超自然故事,震撼了 我 幼小的心灵㊂而母亲讲的鬼故事 常进入我梦中 那些婴孩反复出现在我的噩梦中 [9]96在弗洛伊德的定义中,噩梦是主体遭受创伤的重要表征之一, 我 在噩梦中多次经历创伤,相信自己生活在 群鬼 之中,这些鬼是中国来的, 那些梦是用中文做的,中文是讲述荒诞不经的故事的语言 , 我清醒时的生活像美国人生活那样正常 [9]96㊂母亲给 我 灌输的鬼故事和鬼怪的观念,成为 我 文化创伤记忆阐释的基本框架,在 我 看来, 中美两种文化的比较中,中国文化是丑陋的梦,是令人费解的语言,是扭曲的生活 [12]㊂创伤记忆的框架 解释了故事中人物行为的动机 [11]186,在文本中, 我 对中国文化很难形成认同感,由此铺垫了 我 对于接受美国社会文化的转向,但是,在 清醒 的美国社会中, 到处都是机器和鬼 的士鬼㊁巴士鬼㊁警察鬼㊁灭火鬼㊁查表鬼㊁剪树鬼㊁杂货店鬼 [9]135㊂美国在 我 看来也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 鬼国家 , 我 在社会生活中迷惘㊁失落和无所适从㊂由此可见,母亲传递给 我 的关于鬼神的创伤记忆,使 我 相信自己生活在一个充满鬼和异端的世界中, 有时候我讨厌洋鬼子让我们不能说实话,有时候我讨厌华人那样鬼鬼祟祟 [9]202㊂ 我 在中美两种社会文化中无从选择,找不到文化根基㊂在‘女勇士“中,创伤记忆的代际传递主要有以下特点:(1)代际传递主要依靠母亲向 我 讲述的方式进行,成为 我 家庭记忆的一部分, 我 在家庭记忆的阐释框架下展开思考,赋予㊃87㊃于春华:创伤㊁记忆和超越:论汤亭亭‘女勇士“中的创伤叙事无名姑姑 和 鬼 以创伤意义,成为 我 创伤记忆中的基本叙事原型,并在脑海中固化㊂(2)倾听者 我 为了更好地理解和接受母亲传递的家庭记忆,通过相关的材料进行补充,丰富了讲述者所提供的信息,比如 我 在母亲给 我 讲过 戏蹬鬼 后,主动查阅中国人斗鬼的资料,书中呈现的故事加深了 我 的创伤体验㊂母亲的创伤证词触发了 我 的创伤经历,加深了 我 所恐惧的性别创伤,并促成了 我 在两个 鬼国家 进行文化认同的意识分裂,突出了文化创伤对 我 的伤害㊂三、创伤和身份危机创伤记忆 成为家庭中时代的重要内容,成为下一代身份构成和自我认识的重要部分㊂ [11]180无名姑姑的故事给 我 笼罩了家庭和时代的阴影,而月兰姨妈的故事让 我 开始意识到自身身份的挣扎㊂哈布瓦赫在‘论集体记忆“中曾讨论了记忆的基本区别,他定义了 历史记忆 与 自传记忆 两个概念㊂他认为: 在历史记忆里,个人并不是直接去回忆事件;只有通过阅读或听人讲述,或者在纪念活动和节日的场合中,人们聚在一块儿,共同回忆长期分离的群体成员的事迹和成就时,这种记忆才能被间接地激发出来㊂ [13]43‘西宫外“一章讲述了月兰姨妈首次造访美国的经历㊂在之前的三十年里,她都是靠在美国当医生的丈夫定期汇款度日㊂许多中美文化的差异都在月兰姨妈的故事里被呈现和放大㊂英兰与子女和外甥女在机场接从中国漂洋而来的妹妹月兰,外甥女只要看到门一打开,就大喊 妈妈 ,这一举动 让她的美国表姐表弟都不好意思了 [9]129㊂英兰让自己的孩子也一起喊姨妈,可他们害羞地急忙溜走,如叙述者所言, 大概这就是美国式的教养吧 [9]130㊂外甥女出生于中国,生长在中国,五年前才来到新大陆美国,她的身上渗透了 中国式 的教养,母亲在此处也代表了 中国式 家长的形象,而 我 和兄弟姊妹们接受的是西式的社会教育,行为表达自然不同㊂由此可见,在 我 的家庭内部,两种文化暗潮涌动㊂在中美文化交织的家庭中,月兰姨妈无疑是其中最 中国化 的代表㊂月兰到姐姐家后许多行为都令人费解:她 冲某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说一堆话,送给姐姐和孩子们淡绿色丝绸旗袍㊁玉镯和耳坠㊂这些在姐姐英兰看来都是华而不实的,只是将 那些有用的㊁实在的东西放进后面的卧室 [9]135㊂学界认为母亲英兰是美国社会里中国文化的代表,但此处细节则体现了母亲英兰长期浸润在美国社会中,深受美国实用主义社会文化的影响,与妹妹月兰产生了文化观念上的裂痕㊂还有月兰姨妈诸多的生活细节,在已经 美国化 的外甥㊁外甥女看来,简直要把他们逼疯了㊂母亲英兰安排月兰姨妈美国此行的目的是,夺回她在美国另组家庭的丈夫㊂然而在 美国化 的丈夫面前,月兰姨妈一言不发,俨然成了一个失语的形象,她不仅没有勇气去捍卫自己 正宫 的地位,还对自己的行动产生了怀疑, 我应该回中国去,我压根儿不该来 [9]159㊂同样的话也由姨父说出, 你来这儿是个错误,你适应不了 [9]168㊂在姨父所代表的强势的美国形象面前,月兰姨妈的境遇体现了华人在美国社会被边缘化和排斥的生存状态㊂在寻夫失败后,月兰姨妈甚至都无法在美国社会生存下去,她连洗衣房最简单的工作都无法胜任,后来变成足不出户,只窝在房间里的人㊂她千篇一律地重复着过去的事情,慢慢地,她成了一个疯子,被送进精神病院,彻底被排除在美国主流社会之外,最后精神崩溃而亡㊂创伤研究指出,重复㊁闪回和幻想是创伤的重要症状,月兰姨妈就在这种往复的创伤回溯中走向灭亡㊂传递让过去和现在发生了联系 [8]179,月兰姨妈自我身份认同的创伤也反映到了 我 身份建构的焦虑中㊂在美国社会中, 我 同样是失语和沉默的身份, 我喜欢沉默㊂最初我没有想到应该说话, 当我发现自己必须讲话的时候,上学才变成煎熬,沉默也开始变得痛苦 [9]182-183㊂老师建议 我 和妹妹进行语言障碍治疗,但每次一到医院,失语便不治而愈, 我 痛恨沉默和无声,厌恶自己的不争,但究其根源,却发现 我们沉默,是因为我们是华人 [9]183㊂不说话就没有身份! 我 深刻意识到,人不能离开身份而存在,对于自我身份的寻求与确认是人类主体性的㊃97㊃山东女子学院学报㊃2021年第2期重要表现㊂ 我 挣扎着从沉默走向发声㊂原文中有近七页讲述了 我 要求一个沉默的华人女孩发声的经历,从最开始命令她必须说话到循循善诱㊁以理规劝, 你要是不说话,就是棵植物㊂你要是不说话,就不会有个性 ,劝说无果后, 我 歇斯底里地咆哮, 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头都哭晕了 [9]194-200㊂ 我 之所以会竭尽全力地劝诫小女孩发声,是基于华人同源的种族认同感㊂ 集体创伤,影响到一个有明确成员的群体,必然也会与该群体的集体身份有关㊂ [13]163沉默是华人无法建立身份的缘由,这不只是 我 的身份建构创伤,也是所有生活在美国社会中的华人无法规避的生存困境㊂尽管 我 努力克服了像月兰姨妈一样无声的窘境,但这只是 我 获得身份的第一步, 我 依然对自己的身份存疑㊂我不理解英语中的单词 I (我),这一问题其实反映了 我 在英语世界身份建构的终极困惑㊂ 我 渴望融入美国的主流文化,获得一个美国身份,又囿于中国人的出身和中式家庭文化的浸染, 我 的种族和文化创伤遭遇使得身份建构过程十分艰难㊂我在白鬼和他们的车之间跌跌撞撞㊂这也有黑鬼,只是他们都睁大着眼睛,满面笑容,比白鬼更容易看清㊂ [9]107作者借由 鬼 的意象,以小女孩的视角表现了 我 作为华人在美国社会中生存感受到的压迫感和与美国白人群体的疏离感㊂在美国,非裔与亚裔同属于边缘群体,是美国白人种族主义者极力排外的对象,他们之间同病相怜,自然惺惺相惜㊂ 汤亭亭在美国文化熏陶下长大,说着英语,长着中国人的相貌,既是中国文化的他者,又是美国文化的他者,在两种文化中无所适从㊂ [14]汤亭亭借此表达了 我 在双重社会文化背景夹击下无所归属的苦闷和屈辱㊂韦尔策提出: 记忆传递过程中讲述和接受的历史框架形成了每个人的身份㊂ [8]185生活在美国社会的华人一方面身体里流着故土的热血,被中国文化思想的家庭所影响,另一方面接受了美国主流文化的教育,陷入了中美文化双重边缘化的困境㊂也就是说, 她的身份焦虑来自于中国和美国对她的不同期待,来自于两种文化带来的矛盾和冲突 [12]165,是顺从还是抗争?中国还是美国?边缘还是中心?这些都成为 我 当下不得不思索的问题,身份建构何其艰难㊂四、创伤和文学创作心理学家认为: 能够讲述自己或自己生活的故事常常意味着创伤的治愈㊂自传式的回忆和关于一个新的自我的概念界定了叙事的形式㊂ [11]299创伤的经历者或幸存者在讲述过程中将创伤经验重新认识和整合,尝试获得新的解释,与世界建立新的联系㊂可以说,叙事也是受创者寻求创伤疗愈和创伤消解的方式㊂既然‘女勇士“在出版界被归入 自传 之列,对此汤亭亭也从未极力否认,那我们就有理由认为,文中叙事者即汤亭亭本人,汤亭亭讲述的方式同时又是她对于创伤记忆的文学创作㊂因为创作本身就是一种对记忆的重新审视和艺术加工㊂全书皆是 我 在讲述记忆里的所见㊁所闻㊁所感,其中尤以第二章‘白虎“和最后一章‘胡笳怨曲“的文学创作痕迹最浓㊂诚如华裔作家赵健秀所言,写作即是对抗㊂汤亭亭痛恨华人 宁养呆鹅不养女仔 重男轻女的观念,也不甘长大后就嫁人,沦为丈夫的仆役和附庸㊂为了对抗这种性别创伤,汤亭亭创造性地改写了中国历史中花木兰的故事,创造了一个新的花木兰形象㊂这个花木兰即是 我 :七岁上山求学问道,以期与强盗对抗,为村民复仇,是百姓赞扬的女勇士㊂这个花木兰不同于北魏替父从军㊁恪守孝道的花木兰,汤亭亭将岳飞的故事与花木兰拼贴,将岳母刺字的情节移植到花木兰身上,而且花木兰背上的字变成了 报仇 誓言 ,以及一桩桩 冤情 ㊁父母的姓名和老家的地址㊂可以说,汤亭亭的花木兰是自我实现的英雄,她期待自己作为木兰可以与世间的灾难和不公斗争㊂ 而履行孝道 这一父权制的道德,则成了一个附带的话题㊂ [15]国内著名学者张子清教授曾评价汤亭亭为 最有实力的女性主义作家 ,因为她给消音的女性发言的机会,而且让她们可以成为英勇斗敌㊁冲锋陷阵的英雄㊂不仅如此,上世纪70年代,解构主义㊁女性主义思潮在西方世界大行其道,汤亭亭在‘女勇士“中也尝试消解了传统认知中男女的差异㊂一方面,㊃08㊃于春华:创伤㊁记忆和超越:论汤亭亭‘女勇士“中的创伤叙事汤亭亭颠覆了读者对于婚配的认识:在 我 作为花木兰的故事中, 我 和丈夫是青梅竹马,因爱而结为连理,而非传统中国婚姻中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的强行组合,甚至在 我 生死未明的情况下, 我 的新郎都答应下了与 我 的亲事㊂另一方面,汤亭亭还重新组织了婚姻关系中的分工: 我 是率领一众士兵的将军,奔赴在杀寇前线,在与丈夫重逢后,他成为 我 麾下的一名将士, 我 们在战场上并肩杀敌 如此,汤亭亭在她文学创作的世界里彻底颠覆了传统家庭中 男主外㊁女主内 的夫妻分工和 男强女弱 的刻板印象㊂再之,汤亭亭的花木兰形象兼有女性气质和男子气概,寄托了 她对于理想中的 异性同一体 的厚望 [15]:在 我 怀孕的最后几个月, 我 仍坚守在抗敌一线,驰骋疆场;在诞下婴孩后,一改传统女性生育后羸弱不堪的形象, 将婴儿包在我宽大的盔甲中,随后催马上阵,冲入战斗最酣之处 [9]44㊂成为花木兰的 我 突破了男女的性别对立结界,塑造了一个女勇士的形象㊂第二章文末, 我跟那位女剑客的差别也没有那么大 ,木兰以武复仇,而 记录本身也是复仇,不是砍头挖心,而是用文字复仇 [7]59㊂ 勇士的传说让马克辛(汤亭亭)以一种非传统的方式重新确立自己 战斗和写作都是传统意义上男性的职业㊂ [16]从这个逻辑来说,汤亭亭不仅通过叙事者的成长经历消解了男女差异,更在叙事之外以写作的形式僭越了传统的性别分工㊂可以说,文学书写是汤亭亭对抗性别和历史创伤的重要方式㊂第五章汤亭亭也改写了蔡琰的故事㊂蔡琰是东汉末年的女诗人,20岁为南匈奴的一个单于所掳,在匈奴生活了12年,生下两子,但是孩子们并不会说汉语,甚至听不懂汉语, 只会像唱歌一样模仿,还嘻嘻哈哈地笑 [9]230㊂语言,作为文化的基本载体,承载了母亲对于故土文化的怀念,而出生在胡地的孩子并不理解母亲的故土之念㊂既然言语无法共通,蔡琰只能以吟唱共情㊂蔡琰在歌唱中土,歌唱她在中土的亲人㊂歌词似乎是汉语,可其中流露出的悲伤与愤懑,胡人也听得懂㊂有时他们觉得听到了几个胡人的词语,唱他们无尽的流浪㊂她的孩子不再嬉笑,当她走出帐篷,坐在冬夜的篝火旁,坐在胡人中间时,孩子们终于开始和她一起唱起来[9]230-231㊂尽管语言不通,蔡琰一曲却唱出了人类共通的情感,所以,汤亭亭借由蔡琰的故事改写表现了语言不通也可以实现沟通和互相理解㊂在‘西宫“一章中,母亲英兰评价姨父之所以能融入美国社会,是因为他能讲英语㊂此处母亲的观念反映了美国华人群体的共识,母亲为了让 我 说好英语甚至给 我 割了舌筋, 我 在沉默无法发声时,也曾想过学好英语,去上英语学校 在‘女勇士“的多个细节中,作者默认了语言相通是异邦人沟通的必要前提,但在全书末尾作者借助改写蔡琰的故事,表现了语言不同㊁文化不同的民族间沟通的可能性㊂滞留匈奴十余载后,蔡琰被赎回中原, 她从胡地带回自己写的歌,三首之中有一首流传至今,名为‘胡笳十八拍“㊂汉人用自己的乐器为这首歌配上曲子,如今依然在演唱,歌词也译得凄切动人 [9]231㊂这首在胡人和汉人看来都充满异域风情的歌曲,得以在两地流传, 曾经被视为障碍的种族现在却成了她的优势 她的曲子不仅是一种融合,还产生了不同的影响,创造了一个新知识产生的文化界面 [15]㊂在 我 的心目中,蔡琰俨然成为一个成功的跨文化交流使者,深刻表现了汤亭亭对于跨文化交流互通的美好愿望㊂虽 胡与汉兮异域殊风 ,但 哀乐各随人心兮有变则通 ㊂蔡琰以歌吟唱, 我 以文字 吟唱 ㊂ 我们现在属于整个地球啦 要是我们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就属于整个地球㊂ [9]118通过对蔡琰这一人物故事的变形和改写,文化对立被悄然消解,勾勒出了 我 所向往的中美文化融合的和谐之境㊂有学者指出,汤亭亭在援引中国故事和历史时并不严谨,杂糅了西方文化的元素,是对中国文化的一种亵渎㊂其实不尽然㊂阿斯曼认为, 对于文化记忆来说,重要的不是有据可查的历史,而只是被回忆的历史 [17]㊂在这里,中国历史㊃18㊃山东女子学院学报㊃2021年第2期。

两种眼光的交织——析汤亭亭《女勇士》中的第一人称回顾性叙事

两种眼光的交织——析汤亭亭《女勇士》中的第一人称回顾性叙事
中图分 类号 :2 7 I0 文献标 识 码 : A 文章编 号 :62 06 (0 60— 17 0 17 — 0 720 )5 0 3- 2
《 女勇士) ma ro) ) ( Wo n War r i 是美国当代华裔女作家汤 亭亭的成名作, 一经出版就引起 了轰动, 曾获 17 96年“ 全 美图书评论界奖” 被美国《 , 现代周刊》 评为 7 0年代最优 秀奖, 美国高校也将其列为必读书 目。 这一部优秀的作品 引起评论界激烈的争论的焦点都在于是否属于 自 。在 传
光, 另一 为被 追忆 的 ‘ ’ 在 经历 事 件 时的 眼光 ” 申丹 , 我 正 (
她决定像蔡琰一样, 在中美两种文化间搭起一座桥梁, 使
两种 文 化和 谐共 处 。
我们以前两个故事的叙事结构为例: “ 无名女子” 结构大致 为 : 中, 母亲的故事一成年的 “ 的评论一幼年的“ 的想象一成年 的 “ 的评论 我” 我” 我” ( 其中夹杂着幼年的观点) 。 “ 白虎山学艺 ” 结构大致 为 : 中, 幼年 时的声 音( 编造 的故事)一 _ 成年 的声音一幼年的 “ 想象的故事一回到 _ 我” 现实 “ m r a f hs ensc i p o t et MyA ei nle a be ha s p i m n” c i u da n
活, 最后死于疯人院 羌笛野 曲” 了作者小时候经历的 “ 讲

《 女勇士》 这部作品中, 汤亭亭打破西方传统传记的写作手
法, 开创了自己独特的自传创作J格, x 将神话与传说, 【 现实 与想象, 中国传统文化与美国流行文化, 西方 文学创作风
些事情 。文章结尾的时候讲述了蔡琰( 蔡文姬) 的故事 ,
20 0 6年 9月
两种 眼 光 的 交 织

《女勇士》的创伤叙事论略

《女勇士》的创伤叙事论略

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4期第143—146页《女勇士》的创伤叙事论略胡小玲摘要:《女勇士》是美国华裔女作家汤亭亭的成名作,也是美国华裔作家创作的里程碑,它的创伤叙事手法可作为现当代美国华裔文学创作新的表征。

在《女勇士》中,汤亭亭完全颠覆了中国传统的女性形象,将不可叙述之事以隐喻的叙事策略表示出来,突破中国传统的叙事方式,重塑中国女性“经典”形象,形成颠覆性与隐喻性相糅合的创伤叙事风格。

关键词:汤亭亭;《女勇士》;创伤叙事;隐喻《女勇士》是汤亭亭(M axi ne H ong K i ngs t on)的成名作。

汤亭亭采用了意识流的写作技巧,“对中国神话进行了重构”①,将想象、神话、历史糅合在一起,给读者呈现出一个荒诞不经的虚拟世界。

《女勇士》颠覆了中国传统的女性形象,以隐喻方式再现女性情感欲望的创伤,重塑了美国文学中的中国女性形象,书写了美国华裔的创伤史。

《女勇士》由“无名女子”、“白虎山学道”、“乡村医生”、“西门宫外”、“羌笛野曲”五个组成部分构成,这五个部分交叉采用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以时间为轴,分别讲述了姑妈、女勇士、母亲、姨妈和“我”的故事。

这五个部分表面上看似独立,实际上彼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姑妈、姨妈还有母亲是中国传统女性形象的代表,“我”生长在异国他乡,夹杂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女勇士则是作者心中完美的女性形象,这三类女性的命运截然不同。

作为传统女性的姑妈因通奸被族人逼死,姨妈因被丈夫抛弃而精神失常;在夹缝中生存的“我”因为语言不通、又被母亲挑断舌筋而长期拒绝讲话,在成长中备受歧视。

因此,与其说汤亭亭的《女勇士》复现了中国传统女性受压迫、受歧视的创伤,不如说它直接向读者讲述了中国传统女性毁灭性、灾难性的经历。

这种经历来自于被贬损、被边缘化的创伤,是一种记忆和经验,源于过去,影响未来,使女性缺乏自我认同、产生自我怀疑。

汤亭亭在《女勇士》中颠覆了中国传统的女性形象。

《女勇士》的叙事策略分析

《女勇士》的叙事策略分析

《女勇士》的叙事策略分析作者:李亚敏来源:《青年文学家》2017年第36期摘要:汤亭亭是美国华裔文学界的杰出作家,1976年她发表了《女勇士》,获得该年度“国家图书批评界奖”非小说类最佳图书奖,成为美国华裔文学史上的里程碑。

本文拟对这部作品的叙事层次、多重视角、虚实结合等叙事策略逐一分析,更深入地理解美国华裔所处的窘迫处境以及他们对自我身份的探求和认知。

关键词:女勇士;叙事策略;文化身份作者简介:李亚敏(1990-),女,汉,河南郑州人,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39(2017)-36--01一、嵌套的叙事层次故事中的一个人物,如果他的行为是叙述的对象,那么他本身反过来也可以参与到叙述故事当中去。

而在他叙述的故事中,很可能有另一个人物在叙述着另一个故事,如此无限扩展。

这种嵌套结构,在《女勇士》中运用得淋漓尽致。

《女勇士》的第一章“无名女人”就是这样一个嵌套结构,它由三个相关的叙事层构成。

这三个叙事层分别是:(1)姑妈的故事,由母亲讲述的关于“我”的无名姑妈的故事;(2)母亲的故事,“我”所叙述的母亲作为姑妈故事的见证人的故事;(3)经验的我的故事,“我”讲述少女时期首次听母亲讲述的故事。

在这个嵌套式的叙事层次中,“我”是第一叙述者,母亲是第二叙述者。

就总体叙事框架而言,(2)是最先的叙述层次,即元叙事层,然后经过(2)进入(1),母亲所讲述的姑妈的故事的版本,即内叙事层;再由(1)进入(3),就是由姑妈的故事引发经验的我的故事,外叙事层;然后由(3)回到(1),也就是“我”对姑妈的故事的想象中的还原,故事回到起点层次。

通过这一复杂的叙事层次和两个叙述者母亲与女儿对姑妈的故事的几次叙述,女儿终于从故事之外进入故事之内,将姑妈的故事变成了“我”的故事。

二、复杂的叙事视角进一步的分析和研究上述叙事结构,《女勇士》这部小说的叙事视角的复杂性便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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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议汤亭亭《女勇士》中的创伤叙事
作者:赵越
来源:《出版广角》2015年第13期
【摘要】《女勇士》是美国华裔作家汤亭亭的第一部作品。

作者在《女勇士》中通过创伤叙事对女性身体进行了动态建构,为摆脱创伤影响提供了有效的心理距离,将不可叙述的事情用隐喻的叙事策略表现出来。

同时,读书通过作者与读者的反应来消解创伤体验,并通过对抗记忆重构历史,重塑我国女性形象,引领华裔女性走出创伤。

【关键词】汤亭亭;女勇士;创伤叙事;女性身体
【作者单位】赵越,哈尔滨学院。

【基金项目】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身体社会学视阈下的汤亭亭作品研究”成果之一。

汤亭亭的作品《女勇士》作为其代表作,震撼了当时的美国文学界,它不仅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华裔美国文学的地位,而且与其后续出版的《中国佬》《孙行者》《第五和平书》等一起赢得了当时评论界的好评。

之后,众多学者从女性主义、叙事策略等方面解析《女勇士》,关注华裔女性的种族、文化、社会身份以及作品中呈现出的多种叙事策略。

学者詹妮弗·格里菲思(Jennifer Griffiths)认为,《女勇士》代表了华裔女性的写作水平,这部作品体现的是创伤的再现与和解;学者胡晓玲从创伤叙事角度,探讨了女性的情感欲望。

可见,创伤叙事是少数族裔特别是边缘化的女性写作的内驱动力。

汤亭亭在访谈中曾说道:“我在作品里力求捕捉讲故事的流动性。

”《女勇士》不仅符合现代主义文学的特点,而且作者试图用中国的思维模式再现华裔的成长历程。

一、《女勇士》的创伤叙事策略
1.创伤叙事通常呈现出时间的延迟和非线性的叙述进程。

创伤事件与创伤叙述有时间延迟,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作叙述者对记忆的修改和见证。

《女勇士》中的故事与汤亭亭生活的时代跨度很大,书中看似并无关联的故事,充满了共同的集体创伤与焦虑。

从“无名姑姑”(1924年的第一代移民)、母亲勇兰、姨妈月兰以及“我”的童年故事展开,叙述者真实再现的是情感,至于历史事件是否真实已经不作为重要考虑因素。

正如同创伤记忆的特点是非线性的,汤亭亭在回顾、书写时,也呈现出复线的叙事模式。

她总是试图从创伤的叙事中,用想象的经历超越记忆——如在“白虎山学道”和“羌笛野曲”中,华裔女性终于突破压抑的心理。

汤亭亭为读者提供一个创伤与解脱的心理距离,欲借创伤叙事的延迟性,消除创伤的毁灭性影响。

2.叙述者通过倾听创伤回忆的叙述呈现出存在的确定性。

《女勇士》中,故事的听者是不确定的,所以该书在叙事过程中并没有主观设定听者。

在创伤与体验中,不确定听者的内心反应与重构消解了创伤本身。

同时,叙述者在心理上抗拒或隔绝创伤,这种对创伤的反应消除了部分创伤的影响和传承。

作品中到处可见一个叛逆女孩与母亲说教的强烈对抗。

汤亭亭在重现创伤的同时,也在力求隔绝和消解它。

3.创伤叙事创造了“对抗记忆”。

汤亭亭在谈创作时曾说,把花木兰和岳飞故事糅合是为了体现女性的力量,并在作品中混合使用东西方神话。

作为华裔女性,她揭示出充满创伤的历史,并用主体创伤叙事来重新构建历史。

在叙事进程中,她糅合虚构的情节对抗历史,正如在“羌笛野曲”中的“割舌筋”情节,把华裔对语言的集体创伤与焦虑重新再现,并从中自我复原成为集体建构的历史记忆。

在叙事角度上,她植入了现代话语的力量,使创伤在叙事进程中被评论和改写,使受创伤者在不同意识层面出现,汤亭亭通过讲述与传达的过程,走出创伤。

二、女性身体表达出的创伤记忆
身体不仅是人类生理意义上的存在基础,而且在文学作品中具有多重象征意义。

《女勇士》就是通过“无名姑姑”身体表达出创伤记忆的。

学者亨克(Suzette A Henke)、维茨(Deborah Horvitz)、鲁特(Maria Root)等都曾深入研究创伤与女性身体写作的内涵,探究了文化传承中女性作为故事叙述者的必要性,并提出:在对故事重复的传承中,说者和听者都能够产生“重复的愉悦”感受。

汤亭亭在《女勇士》中用女性身体叙述来呈现创伤的记忆,并在叙述过程中对创伤进行再现、植入现代话语建构,试图把女性身体从集体焦虑与暴力符号中解脱出来。

在该书序言中,汤亭亭表示,这两本书掏空了她的家史和故事,书中内容是通过她的童年回忆逐渐展开的,通过母亲的口述故事,带给现代华裔女性的是来自遥远的、传统的创伤记忆。

汤亭亭在书的开头写道:“作为华裔美国人,当你们希望了解在你们身上还有哪些中国特征时,你们怎样把童年、贫困、愚蠢、家庭、用故事教育你们成长的母亲等特殊性与中国事物区分开来?”
鲁特(Root)认为,通过回忆家族故事并向下一代传承的方式以及下一代人的反应与行为,体现“未解决的创伤”,产生冲突或超越叙述者的意图。

汤亭亭在重述“无名姑姑”的故事时就超越了传承故事的内容。

由于“无名姑姑”所处的年代,父权社会中的女性无从反抗男性的压迫,恐惧、被控制,是她通奸的无奈之举。

“无名姑姑”生活在一个拘谨的时代,美是奢侈的,她却渴望通过“梳妆打扮” “别具一格的发髻” “不会对这种普通的美丽感到满足”,在“把性欲表征隐藏起来”的社会中,她“渴望着有个情人”。

汤亭亭在“无名姑姑”创伤叙事的进程中,糅杂了部分虚构的内容,在创伤记忆中加入了后代叙述者的声音。

“无名姑姑”死后成为淹死鬼,伺机把人拉下水,从这一点来看,作品中“无名姑姑”从女性受害者变成了有力量的复仇者。

通过叙述的力量,作者试图把女性身体从创伤记忆中解脱出来。

三、疾病与创伤叙事
《女勇士》不仅将“身体叙事”的身体作为认识自我的前提,也将女性所遭受的疾病等作为衡量世界、展示世界的另一个角度,通过女性的这类遭遇,更准确地呈现了所处大环境和女性命运的关系。

汤亭亭书中的女性受到的创伤,从精神心理疾病诊断能够追溯到华裔的真实生存状况,这在身体上又以疾病的形式体现出来。

但这种着眼于创伤与疾病的探讨,应加入叙事理论的相关探讨。

疾病或创伤叙事是现代主义文学叙事的基本特征之一,意识流、疾病或创伤叙述,颠覆了自亚里士多德以来的线性情节关。


书中众多华裔女性以疯癫、失语症或其他疾病形象呈现,在看似无关的故事叙事过程中,极度渲染和彰显着疾病的象征性。

从更广义的角度来讲,华裔女性受到的是种族、性别、父权的多重压迫,“我”不明白如何能具有美国女性的美丽,即对无法成为“天使”的华裔女性,呈现出多维度的解读。

汤亭亭刻画了许多患歇斯底里症的女性形象。

“在我们附近的几个街区,有十多个疯女人和疯姑娘”;如西宫门外的月兰、疯玛丽、皮亚杰,可能连“我”也是疯女人。

汤亭亭说:“我认为讲不讲话是正常人与疯子的区别所在。

疯子从来不会解释自己的行为。

”汤亭亭的女主人公就时常遭受失语症困扰的痛苦。

从“无名姑姑” 的通奸虚构情节到自杀的整个叙述过程中,“姑姑”没有申辩,没有控诉,没有声音;月兰姨妈来美寻夫,见到丈夫后就疯了;“我”从进幼儿园开始,就沉默了;还有我的妹妹、别人家的华人女孩,老师要“我们”进行语言障碍治疗,可是到了医生面前,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诸如此类的种种描写,恰恰说明了这种所谓的疾病并非是病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一种压迫。

这样的疾病叙述,在“羌笛野曲”人物蔡琰的歌声中被消解,代表华裔女性终将走出“黑色”生存状态的压迫。

创伤叙事的意图在于,叙述者在重述的过程中使创伤释放、修复和再现新的形象。

这种叙述手法,值得现代女性文学作家学习和借鉴。

《女勇士》作为华裔美国女作家探索女性价值的一本自传体小说,作者运用创伤叙事的手法,煞费苦心地发出了当时社会背景下女性没发出的声音,揭示了在中美两种文化冲击下女性的生存状态。

正如作者所说,作品的力量在于体现了女性的理想和愤怒。

站在今天的视角下看《女勇士》这部作品,其对文化差异的撞击力度之大,以及作者对女性遭受创伤之重的描述,都极大地促进了美籍华人文学的发展,值得现代的女性文学作家去借鉴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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