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智的伊斯兰人性论

刘智的伊斯兰人性论

刘智(约1660———1730年)是清初我国著名的回族穆斯林宗教学者,江苏上元(今南京市)人,字介廉,自号一斋。作为一名“天才俊朗,逸思雕华”的伊斯兰学者,刘智一生译著颇丰,但实际刊行的只有50余卷。其中《天方性理》、《天方典礼》和《天方至圣实录》最能代表他的宗教思想。对刘智人性论问题的探讨,是中国伊斯兰文化研究领域的一个薄弱环节,迄今未见有专文论及。笔者不揣愚陋,拟从刘智汉文译著的角度,透视其对人性和灵魂问题的主张。

一:关于人性和灵魂问题的主张,是刘智不厌其烦地讨论话题。需要说明的是,他对此问题的认识完全是依据《古兰经》的有关经文和“圣训”而展开的。《古兰经》说:“当时,你的主曾对天神们说:‘我必定要用黑色的粘土塑造人像而创造人。当我把它塑成,而且把我的精神吹入他的塑像的时候,你们应当对他俯伏叩头。”(15:28-29)就是说,人的灵魂源于真主。刘智则在其译著中把灵魂译作“性”,以与中国传统概念相一致。他关于人性的思想,既有中国传统文化的痕迹,又有国外穆斯林学者的影响。可以说,他的人性论是把中外思想家的有关主张有机地糅合在一起而形成的。他在自己的代表作《天方性理》一书中,把人性视为先天“一切理气之种”和后天“一切理气之果”。既如此,刘智所说的“人性”究竟包括哪些含义呢.从《天方性理》一书的多处论述来看,刘智所谓的“人性”包含着狭义和广义两层意思。

就狭义的人性而言,刘智认为它实际上就是人之本性,而这种本性源自先天,是在先天获得的。如他所说:“人性者,人于先天而各得其所分与之性也。此性不远于继性,而但因其先天之有分,则其名与义,遂不觉其微有所别矣,是谓本性。”他又说:“本性者,本乎先天之所分与,而无美不备者也”。但刘智同时也认为,由于各人的人性是各人在先天时就分别具有的一种品

性,尽管它继真主首显之性而存在,但由于各人“所分与之性”不同,因而他们的品性也就有很大差异。倘若人在先天“所分与之性”有所区别,那完全是因为人性在先天所受真主造化程度的不同而使各人的品第等级有某种差异的话,那么,决定人性在后天差异的,不仅是先天所获之本性,而且是因为人之本性决定了的在后天所受环境的影响。从广义上说,人之为人,除了人有体窍外,人还必须吃喝、思索、运动等等。因此,人性除了上述于先天所获得的品性外,还有其它诸多品性。它们分别是“一继性,二人性,三气性,四活性,五长性,六坚定”。换言之,刘智从广义上理解的人性包含6个层次的品性,即除人性外,还包括继性、气性、活性、长性、坚定"性(等品性。刘智从广义方面对人性做上述解释,其用心是极其明显的。他完全是为了使人性中的“继性”和“本性”同其它品性区别开来。而这无外乎是要表明这二性属于先天之性,它们能对后天诸性产生影响。“气性”、“活性”、“长性”、“坚定"性4个品性虽然同为先天之性,但它们主要是伴随着人体在后天诞生的。这是它们与“继性”和“本性”的不同之处。

二:如上所述,刘智认为广义的人性包含"个层次的品性,即“一继性,二人性,三气性,四活性,五长性,六坚定”。那么,除“人性”之外,其它!个品性的奥义是什么#它们同人性“机能”的关系又是如何#这是我们感兴趣的问题。

先说“继性”。刘智认为,“继性者,继真宰之本然而有者也”。“继性者,真宰首显之元性也”。在刘智看来,“继性”是作为真宰本然的首显而出现的,或者说,它是真宰最早赋予的。此时,除“继性”外并无其它品性。伴随着人体在后天的诞生,才出现了被称为本性的人性。

刘智所说的“活性”为,“灵活为物,包备万性。与种俱存,与胎俱生。随厥形化,而运其机”。“活性者,附于躯体,而以为知觉运动者也”。它指是人的知觉和运动机能。刘智认为“活

性万物俱具”,从表面上看,万物有有知觉者,有无知觉者,有有运动者,有无运动者,只不过那些寓于无知觉者、无运动者的物体中的活性不为人所察觉罢了。活性虽也为先天之性,但它是随着人体的诞生而“与胎俱生”的,它与“继性”是完全不同的。

刘智认为,“坚定者,金石之性也”。“坚定者,即所以坚整躯体,而不使其解散者也。虽不名性,亦性也”。按照刘智的说法,“坚定”或曰“金性”,作为一种源自先天的特性,其“机能”在于使大、小世界得以“不易其位”、“不改其常”。由坚定之性而有坚定之力,此力的作用在于使人的躯体其它机能得以正常运转。换句话说,人在后天离开坚定的“金石之性”,人体是无法生存和活动的。

“气性”,刘智有时称之为“灵性”。“气性者,人所廪于后天气质之性也,是谓爱恶性”。“气性显,则知爱恶。爱恶二者,浅视之,不过七情六欲之总称”。作为一种爱恶、情欲之性,气性虽是后天发展起来的,但其源仍在于先天。虽然人的后天本性是在气性显露之后才得以与之“相浑为一”的,然而,人的后天气性本身又是人的先天所决定了的。

“长性”即生长、发育之性。“长性者,即所以生长躯体,自小而大者也,是谓发育性”。“坚定既显之后,则发育之性显焉。发育者,长性也,草木之性也”。刘智有时也把它称为“本性”或“草木之性”。所谓“草木之性”,具有吸收、消化、保存和排泄4种机能。

从以上讨论中可以看出,刘智在谈及人性中的坚定、活性、气性和长性时,实际上已经涉及到了人体的各种机能问题。只是在概念的使用上,他用的是“性”,而没有使用“灵魂”一词罢了。

在讨论刘智人性的各种品性时,我们还应注意他所提出的“心七层而其情有十”的独特思想。他所提出的心的7层分别是最外

层的心包,其内层渐次为心表、心里、心灵、心仁、心妙,直至最内层的初心。与这7层心相对应的是每层心都各具其应有的作用。他分别用“七德”表示这种作用。这“七德”分别是顺德、信德、惠德、明识、笃真、发隐、真现。七德的作用自外至内依次为顺德、信德和惠德三者处于心包、心表和心里,由于形色的原因,易受气血之侵,这3种德行会发生变故。而明识、笃真、发隐和真现4种德行不同于前三者,它们处于心的内层,其作用完全在于各人的功修程度。

刘智所谓的“十情”是指“喜也,怒也,爱也,恶也,哀也,乐也,忧也,欲也,望也,惧也。心之十情,相合于性之十德,而发者,则其品之上焉者也。此人之所以为人也。”在刘智心目中,作为“万物之灵”的人不仅具有其它动物都具有的感觉、运动等活性或动物灵魂,而且还具有其它动物所不具有的、与十德相配的十情。十德是人性的机能,而十情则是人心的情欲。

三:从以上论述不难看出,人性问题在刘智的《天方性理》中居于核心的地位,有着明显的宗教神秘色彩。

首先,刘智认为人性和神性是统一的,用他的话说,就是“神人合一”。在伊斯兰教史上,有不少人承认人性源自神性,并肯定人性与神性的统一。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波斯大苏非哈拉智,他根据《古兰经》关于真主以土造人并吹入他的精神的经文,肯定人性中含有神性。刘智作为一个虔诚的回族穆斯林宗教学者也不例外。他认为,人性源自真宰的显化。人性是继性的延伸,继性是真宰本然的显化,而真宰的本然实则为真宰的本质、真宰的本性。换言之,真宰的本然即是神性。说人性源于真宰的本然、真宰的本质、真宰的本性,实则与人性源于神性没有两样,二者在本质上是完全相同的。

既然人性源于神性,人性和神性二者是统一的,那么,从人的立场来看,便有神性与人性之别。因为人们很难说人性与神性是相同的。但从真宰的立场来看,则人性无外乎是神性的自我显

化,它们之间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如果说二者有什么区别的话,其区别仅在于人性源自神性,或曰神性乃人性之所出;神性是一种共性,而各人所具有的人性则是个性;作为神性的共性,只有通过作为人性的各个具体的个体才能显示其存在,离开各个具体的人性,神性则无从显化。正如马注在《清真指南〃性命篇》中解释的那样,“真主不离万物,若离万物,则万物皆毁;灵命不离身体,若离身体,则身体皆死。无万物,不能显造化之金功;无身体,不能显灵命之妙用;无灵命,不能显真主之全品”。

其次,刘智认为人性决定人的品第等级。尽管他指出人的气性是由人在后天的爱恶、情欲决定的,人与真宰相通时,允许人有相对自由,所谓“圣贤智愚之分也,……半由天定,半以自由”,但在他那里,人在后天的品级最终仍是由人的先天品性决定的。就是说,每个人在后天的品级有多高,是圣贤还是智愚,是善良还是邪恶,其实在他的先天九品显化的等级中早就规定好了。后天的人仅限于“天定”范围内的自由,就像马注在《清真指南〃前定篇》中所说的:“前定如大海,自由如舟楫,事因若风涛。无大海,自无舟楫,是前定不离自由;无舟楫,不现大海,是自由不出前定,变化五色、五声、五味为自由。前定如梁柱,自由如装修,变化如粉饰。粉饰不离装修,装修不离梁柱,梁柱不离匠作,匠作不离主人。”马注上述关于前定与自由的形象比喻,同刘智有关先天人性与后天人的品级思想别无二致。

既然每个人后天的品级是由人性决定的,那么,人在后天的品性究竟如何呢"按照刘智的观点,人在后天的品第等级,粗分为圣、贤、智、愚4个品第,细分则“同一人也,而有九等。圣:曰列圣、曰钦圣、曰大圣、曰至圣。次于圣者曰大贤,曰知者,曰廉士,曰善人,曰庸常。等虽不同,而其归宗一也”。他们之间的鸿沟,无论如何是难以逾越的。

刘智不仅将人分为9等,并进而将这9等归纳为“圣贤智愚”4级,而且还绘出了“圣贤智愚”图详加说明。他认为,人类如

一盏灯具,有灯罩、灯芯、灯油,人身如灯,人心如罩,精神如油,真心如芯。灯因长明不息而优美,灯罩因透明薄亮而优美,灯油因清澈透明而优良,灯芯因设臵端方而优良。而人身如灯,其明亮在于谨遵主命,远避邪恶;人心如罩,其晶莹在于逃避尘世的欲念污染;精神如油,其清澈在于克服自满,中正虔诚。所以,圣品,其本质无明暗之差,其身心性绝对光明,与真主之间没有障碍;贤品,其身心与圣品相同,但其性存在“我”字,而成为介于人和真主之间的障碍;智品者,仅身避免欲性污染,其本质黑暗一团;愚品者,他们本身具有性欲的重重黑暗,这黑暗能使身心性掩蔽,以至它们彼此隔离,互不融合,甚至对真主独一本然的光华全然不见。在刘智看来,要达到天人合一,明性见性,就要通过苏非派的礼乘、道乘、真乘的修炼规程来完成。为此,他特意绘制了“修进功程图”并加以说明。其中分为:修身,即礼乘,严格履行教法,一丝不苟,以求行为的端正无邪;清心,即道乘,弃绝尘世杂念,严守规章,躬行实效,提高道德修养,良善性格,以认识和接近真主;尽性,即真乘,通过修身、清心,达到浑然无我,心不纳物,惟独一主。达真乘境界者只有圣贤,但贤不能达圣品。

总之,刘智的人性论是其宗教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内容极其丰富,而把中外思想家的有关主张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则是其人性论的显著特点。

参考书目:刘智著:《天方性理》、《天方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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