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南北战争爆发的政治原因分析

美国南北战争爆发的政治原因分析

王亮

05357005

摘要:南北战争是美国历史上的重要事件。这场内战一方面在美国历史上废除了黑人奴隶制，另一方面也使战后的美国成为一个中央权力更为集中的联邦制国家。关于对这场战争的各方面研究也一直是学术界尤其是美国学者们关心的话题。传统的观点尤其是国内对这场战争爆发的原因一直认为其根源来于奴隶制的非正义性及其对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阻碍。而本文则试图从另一个角度——美国的联邦制度去对这场战争的成因及其性质作一番分析。

关键词：美国内战南北战争联邦制州权主义奴隶制

正文：

在美国历史上，恐怕没有一场战争能比内战对美国社会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描述这一战争的图书比写美国历史上任何其它事件的图书要多，从而几乎占据了美国历史舞台的中心并一直吸引着美国学者及大众对它的注意；从当时国际上看，美国内战也是当时自1815年至1914年期间西方世界发生的规模最大、破坏最严重的一次战争。在四年的血腥杀戮中，战争双方共付出62万士兵牺牲的代价——几乎相当于美国在其它历次战争中的死亡人数的总和。战争最终以代表联邦的北方军队的获胜而结束。战争不仅维护了美国国家的统一，同时也在这片标榜“人人生而平等”的土地上废除了奴隶制。内战还创建了当代美国的国家体制，使美国从真正意义上成为一个中央政府拥有最高权力的统一的国家；联邦政府在美国社会政治中扮演着更为重要的角色。

关于这场战争爆发的原因，传统上一般认为有两条：一是奴隶制的非正义性与美国建国时所宣扬的“人人生而平等”宗旨不符；二是奴隶制束缚了劳动力，不利于美国资本主义经济的进一步发展。诚然，奴隶制的确一直是南北双方争论的焦点，是战争的导火线，对此的争论一直贯穿于整场战争之中并影响着战争进程。然而，正如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所说：“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也就是说战争只是手段，而政治意图才是目的。社会冲突、经济冲突只有上升为政治层面的冲突，才有可能爆发像南北战争这样一场大规模的全面性战争。美国虽然从宪法上是一个主权国家，但其实行的联邦制下的各州却是高度自治的。各州有自己的宪法，有自己相对独立的立法司法行政系统，各州在很大程度上依然是自身的主宰者。这种制度一方面保障了各州人民自治与自由权，另一方面却为日后的争端埋下了火种。南北战争表面上看是为了废除奴隶制，所有的争端似乎都是围绕奴隶制而展开的；但是从战争冲突双方来看，一方是代表联邦的北方军队，一方是代表南方11个蓄奴州的南方“邦联”军①,而不是黑人与白人两个种族集团间的直接较量(内战战场上也是无论北方还是南方参战士兵绝大部分是白人)。如果说奴隶制的存在必然导致战争的话，那么我们可以与跟美国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大洋彼岸的英国作比较；早在1833年，英国议会就

①美国当时有15个蓄奴州，却只有11个参加了叛乱，东部边境州马里兰和特拉华，西部边境州林肯总统的故乡肯塔基州和密苏里州，还包括内战爆发后新成立的西弗吉尼亚均留在了联邦之中，未参加叛乱——编者注

通过了废除奴隶制的法案。同是限制奴隶制，那么为什么内战不爆发在实行单一制的英国，而是发生在实行联邦制的美国呢？所以笔者认为内战爆发的原因除了奴隶制这个直接原因，美国早期联邦体制所存在的问题才是潜藏在奴隶制背后的深层次原因。正如美国历史学家詹姆斯·M·麦克弗森所说：“内战的主要争端是主权与自由，双方寸步不让。”②下面本文将从内战前美国的联邦制及其传统与运作入手，对这场战争的原因作具体的分析。

州权至上，地方自治的传统

美国自殖民地时代就有地方自治的政治习惯，自1620年“五月花”号41名男性清教徒移民共同签订《普利茅茨联合协议》，后来被人们称为《五月花公约》之后，在北美此后的拓殖中，这种结为社区实行自我管理的契约和协约形式曾一再出现，例如1639年康涅狄格居民推举代表，和总督、助理一起召开会议，制定《基本法》，宣布自愿结成“一个邦国或共同体”，由自由民选举代表和官员组成大议会，掌握统治权，成为一个自治的殖民地；1637年罗杰·威廉斯和他的信徒们签订的《普罗维登斯协议》，签署者自愿同意服从由多数户主共同制定的法令和规章，后来成为罗得岛政治共同体的基石；另一个由民众自愿组成的殖民地纽黑文（由于一直没有得到英王的特许状，后被康涅狄格吞并），也在1639年6月召开全体“自由种植者”会议，商讨建立一个公民政府。有人在讨论中提出，当选的官员必须敬畏上帝，如果不经“自由种植者”的同意，就什么也不能做；如果一些事情不能有序地进行，“自由种植者”就要将权力收回。这种言论可以说是欧洲思想家所阐释的“社会契约”、“人民主权”等理论的大众版。③虽然这些协约在当时来说主要是本着现实主义的目的——维护秩序，避免内讧与混乱（这几个殖民地建立时都没有获得英王授权，需要树立政治统治的权威），但却对英属殖民地政治文化的形成产生重大影响，成为英裔移民处理社会政治事务一种习惯。

虽然从理论上，殖民地政治统治合法性最高来源是英王的授权，由总督代表英王行使统治权，而殖民地居民则为英王的臣民，享有英国国民的全部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王室殖民地在理论上是王室的产业，英王的特许状在这里可以直接发挥效力。但是，北美没有一个殖民地是由王室直接建立的，后来的8个王室殖民地，都是由其他形式的殖民地转化而来的，多数殖民地在建立时乃是业主殖民地。虽然英王保留对土地的最后所有权，但其直接统治权则属于业主；业主通过与居民订立协议的形式，将特许状授予他的政治权力转换为可以操作的统治机制，对业主的权力、居民的权利与义务及政府的形式做出规定，以此确立合法的统治。在卡罗来纳和宾夕法尼亚，业主甚至还尝试用成文宪法的形式设计政府的模式。约翰·洛克起草了《卡罗来纳基本法》，计划在卡罗来纳实行民主制与贵族制相混合的政体。由于英国的殖民政策较少干涉殖民地内部事务，加之当时交通与通讯条件的限制大大减弱了母国的控制力，使殖民地享有充分的自治空间。各殖民地在政治上自成体系，各自为政，英属美洲

②詹姆斯·M·麦克弗森：《火的考验：美国南北战争与重建南部（上）》第1页，1993年04月第1版

殖民地变成“自我依靠、自我治理和自我维持”的群体，具备独立的精神，对自己处理自己的事务的能力充满信心。④十七世纪中叶以后，一些建立较早的殖民地随着地方势力的成熟而对于母国的旨意不再一味俯首贴耳。例如马塞诸萨州大议会1661年曾发表一个关于殖民地权利的宣言，要求总督的选举权及自主防卫权。这种自治传统一直熏陶着殖民地每一个公民，使他们对自己的权利(在南部包括对奴隶的“财产权”)十分爱惜，不能忍受其受到任何一个政权的随意侵害。无论是殖民地时期的英王政府，还有后来的联邦政府，只要不涉及公共利益，任何外人不得干涉其内部事务。这也是为什么当英国殖民当局企图加强对殖民地的控制时，殖民地人民以独立与反抗争取其久以习惯享有的自由与权利；这种自治倾向,也使内战前北方的举动使南方认为是对自己“权利”的侵犯。南方对北方在理论方面的反击，一直是以“维护州的自由与独立”为口号的。州权观念长期深入人心，并普遍被认为与个人财产与自由联系在一起。杰斐逊也曾在其给友人的信中提出加强州权的必要性：“我宁可忍受过多的自由引起的不便而不愿忍受自由过少而引起的不便。”⑤

美国宪法的局限

北美独立战争的胜利使原来英属十三个殖民地获得了得以彻底脱离母国的控制而实现原本准备修改邦联条例的会议突破了原定目的，彻底抛弃了邦联政治体制，制定了新宪法。自由独立，但也使原来的在战争期间曾发挥过重要作用的十三州邦联的弊端充分暴露。为此，由于十三个州在长期各自相对独立的发展中政治经济社会条件相差甚远，各州之间分歧很大，尤其是代表大州主张的“弗吉尼亚方案”与代表小州的“新泽西方案”之间的冲突。两个方案的之间主要冲突是大州与小州之间是否应具有平等表决权的争论。双方各执己见，相持不下。一些小州代表扬言如果小州被逼得走投无路，它们可能去寻求外国列强的保护；而一名大州则更是态度强硬，认为全国应该在公平合理的基础上实现统一，并且说道“如果说服不能统一它，那么，武力就能够统一它。”⑥最终在康涅狄格代表的调解下达成了“康涅狄格妥协案”，形成今日美国国会的参众两院的体制。而对于与后来内战的爆发有着重大联系的另一个问题——奴隶制并没有引发太大的争论。与会代表相对容易地通过关于黑奴人口的“五分之三原则”（宪法第一条第二项），在审定宪法细节的委员会上有关奴隶买卖的争论较为激烈，但很快便达成“1808年前国会不得立法禁止输入奴隶”的妥协（第一条第九项），而最后一项逃奴归还法（第四条第二项）甚至未经辩论就获得通过。按照美国学者马克斯·法仑德的观点，“在1787年，奴隶制还不是重大问题，也可以说，还没有成为像后来那样的道德问题……事实上，会议中对这个主题，相对说来并未说了多少话”⑦在当时来说，东部与西部的矛盾远大于南北间的矛盾。只有包括麦迪逊等少数几人看到了潜在的危险而警

④同上书，286页

⑤托马斯·杰斐逊：《杰斐逊集（下）》第1115页，三联书店，1993年9月第1版

⑥[美]马克斯·法仑德：《美国宪法的制订》第62页，耶鲁大学出版社，1987年11月第1版

告说，并非各州的大小而是“大陆的南方和北方巨大利益集团的互相敌对，才是对我们的共同的政府的巨大危险”。⑧

宪法是一个妥协的产物，它暂时缓和了国家主义与州权主义的矛盾。但奴隶制的存在为他们的冲突埋下火种。而宪法条文由于政治妥协的原因存在“灰色地带”。如宪法第十条修正案规定：“本宪法未授与合众国或禁止各州行使之权力，均由各州或由人民保留之。”这成为州权主义者最为主要的法理依据；但宪法第一条第八项又给予联邦国会制订“必需与适当之法律”的权力，国家主义者也可以依据这一个条款大做文章。同时，联邦宪法在关于涉及州作为联邦成员是否具有脱离权的问题上存在一个悖论，假如规定州不得脱离，那宪法就等于一张“卖身契”，不符合自愿自由原则；而假如规定州有脱离权，那么联邦作为一主权国家的权威何在？“建设更完善的合众国”又从何谈起？而正是这场战争，林肯总统用武力确定州不能脱离联邦的原则，后来又订立了《反脱离联邦法》。南方由于在关于奴隶制的论战中处于守势，对于自身社会政治结构的不安全感导致其一方面用各种强制手段加强内部团结；另一方面主张限制联邦政府的权力，反对北方各州控制政府；还希望在西部新建立更多的蓄奴州，以免自己处于自由州的包围下而瓦解。这一切都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自由权利”与“财产权”不受侵犯。对于南方来说，联邦政府的强大是对它们的一种威胁，是对州权的挑战，而奴隶制对南方来说是州权一个重要部分。南方不断强调州权的重要性，因为毕竟奴隶制从理论上不是那么地站得住脚。南卡罗来纳州议员约翰·卡尔洪在为“州权论”辩护时说：“……联邦南部各州几乎普遍存在着不满……这种广泛的几乎一致的不满原因何在？原因之一，毫无疑问，是由于北方对奴隶问题的长期煽动以及他们在此期间对南方权利的种种侵犯。……”⑨内战爆发后南部联盟的总统杰斐逊·戴维斯在向联盟“国会”发表脱离联邦的咨文中宣称：“……一个由各州建立起来保障自由和独立的福祉、以反抗外国侵略的组织，已被逐渐败坏为控制各州内部事务的机器了。创造物驾凌于它们的创造者之上，而主人却被置于他们自己所指派的代理人之下了。”⑩原来南北方在宪法上达成的两个妥协,一是1808年前不得立法禁止输入黑奴早已过期,而逃奴归还也由于北方废奴运动的发展,比如“地下铁路”组织的出现而变得难以执行。约翰·布朗发动的“哈珀斯渡口事件”使南方相信共和党是废奴主义的代表，而共和党人林肯的当选总统，大大刺激了南方蓄奴州，成为战争的导火线。狂热的州权主义者们孤注一掷，决心要效法独立战争的先人进行一场“革命”去维护自己的“权利”。当林肯当选的消息传出时，一向最积极倡导州权的南卡莱罗纳州就召开会议，宣布退出联邦。随后六周内，其余6个南部州议会也以悬殊票数通过脱离联邦的法令。1861年2月4日，这些州的代表们齐集阿拉巴马州的蒙哥马利市举行会议，通过一部临时宪法，选举杰斐逊·戴维斯为“总统”，一个月通过了永久性的邦联宪法，其中基本抄袭了联邦宪法，但删去有关公共福利的规定，并赋予各州以新的特权，规定各州可以“根据主权和独立的地位”行动，试图从法律上去确立“州权至上”的原则，加上极不理智地攻击了萨

⑧同上，第68页

⑨杨生茂：《美国南北战争资料选辑》第60页

姆特要塞，这些火中取栗的行为最终使自己成为挑起内战，分裂国家的叛乱一方而导致失败与毁灭。

联邦政府对州的控制力有限

美国宪法不仅规定了联邦政府的权力边界，不得干涉地方事务，所以联邦没有也不能在各地设置行政管理机构。同时宪法第二条修正案确立各州民兵的法律地位和个人可以拥有枪支武器，而当时联邦的不足16000人的正规军队分为小部队驻扎全国各地，而主要在密西西比河以西。无论是联邦军队还是南部联盟军队，其主力依靠的都是从支持己方的各州征调而来的民兵，美国联邦作为一个主权国家也没有在国内实现对武力的垄断；由于对故乡的一种强烈认同感，将近三分之一的在联邦军队服役的南方军官辞职加入南方军队，其中就有鼎鼎大名的罗伯特·E·李将军，使南方失去许多优秀军事指挥人才，造成内战初期联邦军队的失利。即使在一些支持联邦的州，也有一些人想办法加入到南方军队旗下，比如肯塔基州整个内战期间有将近50000名白人以及24000名黑人服役于联邦军队，而服役于南方邦联军的估计有35000人。11

总结：

所以，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美国内战的爆发不仅是因为南北对奴隶制方面存在的矛盾（当然这个主题是了内战前国家主义与州权主义之间斗争的主要形式与议题），同时更重要的是这种矛盾冲突是存在于一个地方主义倾向严重，妥协失调和中央权力有限的联邦体制下，从而加剧了这种体制的不稳定性，使双方在奴隶制方面存在的冲突逐步升级，最终爆发一场全面性的战争；而在实行单一制、中央集权而国家体制相对稳定的英国就没有使社会矛盾上升为暴力性的政治对抗。所以，笔者认为早期美国联邦体制的不稳定性才是促使内战爆发的深层次的政治结构性原因。

11参见詹姆斯·M·麦克弗森：《火的考验：美国南北战争与重建南部（上）》第209页，1993年04月第1版

参考文献：

●[美]詹姆斯·M·麦克弗森：《火的考验：美国南北战争与重建南部（上）》，1993

年04月第1版

●杨生茂：《美国南北战争资料选辑》

●[美]马克斯·法仑德：《美国宪法的制订》，耶鲁大学出版社，1987年11月第1版

●[美]托马斯·杰斐逊：《杰斐逊集（下）》，三联书店，1993年9月第1版

●李剑鸣：《美国通史第Ⅰ卷——美国的奠基时代1585-1775》，人民出版社

●艾克文：《从宪法角度看美国内战的爆发》，《武汉教育学院学报》，第16卷第2期，

1997年2月，

美国南北战争爆发的政治原因分析

05国际政治

王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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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