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程序中参与分配制度的适用条件及相关法律问题分析

执行程序中参与分配制度的适用条件及相关法律问题分析

司法实践中，被执行人的财产不能清偿所有债权的情况时有发生，对于担保权人，可以通过优先受偿权的实现来维护自身权益，但是，对于普通债权人却存在权益损失风险。执行程序中的参与分配制度，旨在解决被执行人财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时，多个债权人如何实现自己的债权以及如何在各债权人之间分配被执行款的问题，对最大限度维护债权人权益来讲意义重大。本文从执行程序中参与分配制度的适用条件及相关法律问题角度对参与分配制度在实务中的应用进行分析。具体如下：

一、执行程序中参与分配制度概述

执行程序中参与分配制度是指在人民法院的案件执行程序中，申请执行人以外的已经取得执行依据的债权人发现被执行人的财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或对执行标的物享有优先权、担保物权的债权人申请加入已开始的执行程序，由人民法院从执行标的物的变价款中按照一定顺序或者比例对各债权人进行清偿的制度。

１９８２年《民事诉讼法（试行）》（全国人大常委会令第八号）首次规定了参与分配制度，但是内容比较简单且对被执行人身份未加以区分，在“不足清偿同一顺序的申请人要求的”情形下，均“按比例分配”。随着相关立法的不断发展完善，对法人财产的分配从民事执行程序中剥离，并入破产法。对自然人和其他组织财产的参与分配制度则不断细化，增加了分配方案异议、诉讼等救济程序。目前，参与分配制度主要规定在如下法律文件中：

１、《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执行工作若干问题的规定（试行）》（２００８修订）（以下简称“《执行规定》”）第８８－９６条。

２、《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执行程序若干问题的解释》（法释〔２００８〕１３号）（以下简称“《执行司法解释》”）第２５、２６条。

３、《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的解释》（法释〔２０１５〕５号）（以下简称“《民诉法解释》”）第５０８－５１２条。

以上法律文件的相关规定基本构成了我国执行程序中的参与分配制度。

二、执行程序中参与分配制度的适用条件

（一）被执行人为公民或者其他组织

《执行规定》第９０条规定：“被执行人为公民或其他组织，其全部或主要财产已被一个人民法院因执行确定金钱给付的生效法律文书而查封、扣押或冻结，无其他财产可供执行或其他财产不足清偿全部债务的，在被执行人的财产被执行完毕前，对该被执行人已经取得金钱债权执行依据的其他债权人可以申请对该被执行人的财产参与分配”。

《民诉法解释》第５０８条第１款规定：“被执行人为公民或者其他组织，在执行程序开始后，被执行人的其他已经取得执行依据的债权人发现被执行人的财产不能清偿所有债权的，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请参与分配”。

根据上述规定，参与分配制度中，被执行人应为公民或其他组织，不包括企业法人。这是因为，企业法人在不能清偿到期债务，并且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

务或者明显缺乏清偿能力时，将依照我国《企业破产法》的规定进入破产程序，通过破产清算来清理债务。

不过，根据《执行规定》第９６条之规定：“被执行人为企业法人，未经清理或清算而撤销、注销或歇业，其财产不足清偿全部债务的，应当参照本规定９０条至９５条的规定，对各债权人的债权按比例清偿”。本条规定将符合特定条件的企业法人纳入了可进行参与分配的被执行人之列。但是，在司法实践中，普通债权人依据本条规定向法院申请要求参与分配的，很难获得法院同意，在目前鼓励清理“僵尸企业”的大背景下，执行法院大多会告知债权人可依据《执行规定》第８９条之规定申请被执行人破产。

（二）申请期限为执行程序开始后被执行人的财产执行终结前

《民诉法解释》第５０９条第２款规定：“参与分配申请应当在执行程序开始后，被执行人的财产执行终结前提出”。实践中，对于“执行程序开始”的界定没有争议。但是，对“财产执行终结前”的界定存在较大争议，如对于货币类财产，《北京市高、中级法院执行局（庭）长座谈会（第五次会议）纪要——关于案款分配及参与分配若干问题的意见》（２０１３年）第１０条规定：“按照《执行规定》第９０条的规定，若执行标的物为货币类财产，以案款到达主持分配法院的账户之日作为申请参与分配的截止日”；《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关于执行工作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答（一）》（２０１６年）第５条第（二）款第１项规定：“被执行人的财产为货币资产的，人民法院应当在该案款到达法院账户之日起十五日内支付给申请执行人；申请参与分配的截止时间以该案款支付给

申请执行人的前一日为截止日”。因此，实践中，需根据各地法院的不同规定向法院及时提交参与分配书，避免因超期而导致参与分配的权利无法得到保护。

（三）债权人已经取得执行依据或虽未取得但系首封或为优先权人

通常来讲，申请参与分配的债权人应已经取得执行依据，具体包括生效的判决书、调解书、仲裁裁定、具有强制执行效力的公证债权文书以及经人民法院司法确认有效的人民调解协议等。

但是，如下两种情形为例外：第一，正在诉讼的债权人属于有优先权、担保物权的债权人，可以申请参与分配。依据《民诉法解释》第５０８条之规定：“对人民法院查封、扣押、冻结的财产有优先权、担保物权的债权人，可以直接申请参与分配，主张优先受偿权”，因此，这一类债权人可以不经过诉讼程序而直接申请参与分配，主张优先受偿权。第二，正在诉讼的债权属于首封，且其首封的财产由于法定原因已经移交给其他法院处置，则该首封债权在参与分配中应当为其预留相应份额。如，首封法院债权人不享有优先权，在法定期限内未对查封标的进行处置的，经轮候的享有优先权的法院商请由其对查封标的进行处置。对此，《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首先查封法院与优先债权执行法院处分查封财产有关问题的批复》（法释［２０１６］６号）第３条规定：“财产移送执行后，优先债权执行法院在处分或继续查封该财产时，可以持首先查封法院移送执行函办理相关手续。优先债权执行法院对移送的财产变价后，应当按照法律规定的清偿顺序分配，并将相关情况告知首先查封法院。首先查封债权尚未经生效法律文书确认的，应当按照首先查封债权的清偿顺位，预留相应份额”。

（四）被执行人的财产不能清偿所有债权

《执行规定》第９０条以及《民诉法解释》第５０８条均规定只有在被执行人无其他可供执行财产或被执行人的财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的，债权人才可以申请参与分配。对于“被执行人的财产不能清偿所有债权”的认定，涉及被执行人财产范围和所有债权范围的界定，实践中对于如何确定被执行人不能清偿所有债务的事实存在较大争议。本文认为，对此标准应从宽掌握，只要确定现有财产已经不能清偿所有债权的，就应同意申请人参与分配。理由如下：首先，对于被执行人财产范围和所有债权范围的界定很难实现，如严格按此标准，恐怕参与分配制度很难有效施行。关于对被执行人财产范围的认定，虽然理论上可以查清被执行人名下全部财产，但实践中，鉴于动产等财产的可移动性或隐蔽性，往往难以查清。关于被执行人债权范围的认定问题，实践中，因缺乏债权登记等公示制度，没有一种有效的方法可以统计出被执行人涉及的全部债权。并且，即便是已取得执行依据的债权，想要全部查清也相当困难。

其次，在最高人民法院的裁判思路中，亦认为应从宽把握。如，在（２０１７）最高法执监３２５号执行审查一案中，最高人民法院认为：“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五百零九条第一款的规定，申请人申请参与分配，只需提交申请书，写明参与分配和被执行人不能清偿所有债权的相关事实、理由，并附有执行依据，并未要求由申请人承担被执行人不能清偿所有债权的证明责任。而且从实际情况来看，由申请人承担严格的证明责任并不现实。实践中，只要申请人一方提供相关材料，符合一定要件后就应予以认可，至于被执行人的财产是否满足不能清偿所有债权的条件，应由执行法院来审查，并且执行法院对此也应从宽把握。只要确定现有财产已经不能清偿所有债权的，就应同意申请人参与分配。因此，本案山西高院和运城中院要求由李郭崇承

担严格的证明责任从而不支持李郭崇参与分配的申请与法律规定和执行实际均不符合”。

（五）债权人应主动申请参与分配

《民诉法解释》第５０９条第１款规定：“申请参与分配，申请人应当提交申请书。申请书应当写明参与分配和被执行人不能清偿所有债权的事实、理由，并附有执行依据”。另外，《执行规定》第９０条规定：“被执行人为公民或其他组织，其全部或主要财产已被一个人民法院因执行确定金钱给付的生效法律文书而查封、扣押或冻结，无其他财产可供执行或其他财产不足清偿全部债务的，在被执行人的财产被执行完毕前，对该被执行人已经取得金钱债权执行依据的其他债权人可以申请对该被执行人的财产参与分配”。

由以上规定可以看出，债权人申请参与分配的，应主动向法院提出书面申请，法院一般不会主动通知债权人参与分配。实践中，虽然也存在主持分配法院主动通知债权人参与分配的情形，如发现待处置的查封、扣押或冻结财产上有优先权、担保物权，法院主动通知有优先受偿权的债权人参与分配。但是，对于一般债权人来讲，却可能因未在执行终结前提出参与分配申请而失掉参与分配被执行人财产的权利。因此，在执行终结前及时向法院申请参与分配就显得尤为必要。

三、常见法律问题分析

（一）债权人作为轮候查封的申请执行人，并不必然因其轮候查封产生参与分配的权利

实践中，对被执行人财产采取轮候查封、扣押、冻结的债权人，虽然对被执行人财产已经采取轮候查封、扣押、冻结措施，但并不因此就必然享有参与分配

的权利。对于债权人是否享有申请参与分配的权利，应根据《民诉法解释》第５０８条和５０９条之规定来判断。这是因为，《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民事执行中查封、扣押、冻结财产的规定（２００８修订）》第２８条第１款规定：“对已被人民法院查封、扣押、冻结的财产，其他人民法院可以进行轮候查封、扣押、冻结。查封、扣押、冻结解除的，登记在先的轮候查封、扣押、冻结即自动生效”。根据该规定，轮候查封实际上并不属于正式查封，不产生正式查封的法律效力，只有当在先顺位的查封失效后才会产生正式查封的效力。

对此，在（２０１７）苏执监６４２号金一平、招商银行等申诉案件中，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认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条第一款规定，人民法院对于可能因当事人一方的行为或者其他原因，使判决难以执行或者造成当事人其他损害的案件，根据对方当事人的申请，可以裁定对其财产进行保全、责令其作出一定行为或者禁止其作出一定行为；当事人没有提出申请的，人民法院在必要时也可以裁定采取保全措施。本案中，金一平申请查封的房地产属于另案金融机构的抵押财产，且在其申请查封之前已经由他人申请查封。因此，其查封属于轮候查封。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民事执行中查封、扣押、冻结财产的规定》第二十八条第一款规定，对已被人民法院查封、扣押、冻结的财产，其他人民法院可以进行轮候查封、扣押、冻结。查封、扣押、冻结解除的，登记在先的轮候查封、扣押、冻结即自动生效。另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查封法院全部处分标的物后轮候查封的效力问题的批复》精神，人民法院对已查封、扣押、冻结的全部财产进行处分后，该财产上的轮候查封自始未产生查封、扣押、冻结的效力。换言之，如果人民法院根据在先的查封裁定对财产予以处分后，轮候查封则视为自始不存在。可见，轮候查封在性质上不属于正式查封，并不产生

正式查封的效力。因此，申诉人认为其申请财产保全就当然享有参与分配的权利没有法律依据”。

（二）债权人对参与分配有关执行行为有异议的救济途径

对此，应区分两种不同情况进行处理。

首先，债权人对于执行法院不同意其参与分配申请不服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２２５条规定：“当事人、利害关系人认为执行行为违反法律规定的，可以向负责执行的人民法院提出书面异议。当事人、利害关系人提出书面异议的，人民法院应当自收到书面异议之日起十五日内审查，理由成立的，裁定撤销或者改正；理由不成立的，裁定驳回。当事人、利害关系人对裁定不服的，可以自裁定送达之日起十日内向上一级人民法院申请复议”。在参与分配制度中，执行法院不同意债权人参与分配申请的，应属于民事诉讼法第２２５条规定的具体执行行为，债权人对此有异议的，应当根据民诉法上述规定，向执行法院提出执行异议。对法院执行异议裁定不服的，可在法定期间内向上一级人民法院申请复议。

其次，对执行分配方案不服。《民诉法解释》第５１２条规定：“债权人或者被执行人对分配方案提出书面异议的，执行法院应当通知未提出异议的债权人、被执行人。未提出异议的债权人、被执行人自收到通知之日起十五日内未提出反对意见的，执行法院依异议人的意见对分配方案审查修正后进行分配；提出反对意见的，应当通知异议人。异议人可以自收到通知之日起十五日内，以提出反对意见的债权人、被执行人为被告，向执行法院提起诉讼；异议人逾期未提起诉讼的，执行法院按照原分配方案进行分配。诉讼期间进行分配的，执行法院应

当提存与争议债权数额相应的款项”。实践中，债权人在参与分配过程中，可依据上述规定对分配方案提出异议，并视情况采取诉讼措施。需要注意的是，异议债权人应注意提起诉讼的期限为“自收到通知之日起十五日内”，逾期的，执行法院将按照原分配方案进行分配，异议债权人的权利可能无法得到有效保护，因此，在法定期限内提起诉讼对异议债权人来说尤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