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芸娘命运悲剧之必然性-精选文档

《浮生六记》芸娘命运悲剧之必然性

《浮生六记》是清人沈复所著的一部带回忆性的自传体小说,可谓是写尽了平生的春风得意与颠沛流离。从流淌的文字中间,我们可以还原作者的一生。它分为《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等六个部分,其中第五记和第六记已经佚失。而从前四记的叙述来看,文中的那位与沈复关系密切的女子――芸娘早已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且让人不由自主地爱上她。但到最后,她却以悲剧的形式结束了她的一生。鲁迅说过:“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芸娘的命运就是这种毁灭性的悲剧,它让人悲伤,让人叹惋,让人唏嘘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因为无论怎样,她终究都逃不过命运的圈套。

一.叛逆与现实的对立

林语堂曾说过芸娘是“中国文学史上一位最可爱的女人”。的确,芸娘是古今男子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在自身形象上,“其形绣制精巧,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惟两齿微露,似非佳相”,虽不如《诗经》中“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女子般动人心魄,但其“缠绵之态”,也“令人之意也消”了。在精神层面上,她好读书,涉远足,具有男子般开阔的胸襟。如她夜读西厢待郎归,“《西厢》之名闻之熟矣,今始得见,真不愧才子之名,但未免形容尖薄耳”,但这又与《红楼梦》中宝玉与黛玉因读《西厢》

的羞涩躲藏不同,她是大胆地读,并敢于发表自己的意见,不矫情,不做作。除此之外,芸娘还伴沈复“课书论古,品月评花”,甚至男扮女装随他到处游玩,“芸曰:‘惜妾非男子,不能往。’余曰:‘冠我冠,衣我衣,亦化女为男之法也。”正是因为沈复的“纵容”,芸娘的眼界日益开阔,从而拥有一般闺阁女子没有的见地和胸襟。在现实生活中,芸娘更是一位典型的贤妻良母,具有中国传统女子应有的品德。对待公婆的责难,她可以忍气吞声,“宁受责于翁,勿失欢于姑也。”对待丈夫更是无怨无悔,甚至积极地为他纳妾,后还因为未能成功郁郁而死。在性格层面上,芸娘更是在顺从受礼之外具有幽默活泼的一面,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幽默感”,当鲁夫人告诉她“前日闻若婿挟两妓于万年桥舟中,子知之否”时,芸娘幽默地回答:“有之,其一即我也”,把鲁夫人逗得大笑离去。再如她戏弄王二姑捡石子说道:“我闻山果收获,必借猴力,果然!”就这样简单的几句话,我们可以发现存在于她性格深处自然而然的幽默感,而这又为当时平淡而艰辛的生活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这就是芸娘的可爱,但笔者认为,芸娘的可爱还在于她本质上的叛逆,她的可爱之处恰恰来源于她的叛逆之处。她热爱诗书,对残破的字画也倍加珍惜,并大胆展示其才学,追求知识,这对当时“女子无才便是德”无疑是很一个强烈的冲击。她大胆地女扮男装随沈复出游,这已经涉足到了男性的领域,可以说是挑战了封建道德的底线,是为当时社会所不容的,可芸娘还是大胆地

放手去做了,并且表现出不输于一般男子的气魄和胸襟,就连沈复也称赞“芸一介女流,具男子之襟怀才识。”而她随时散发出的幽默感更是从侧面印证了她骨子里不安分的叛逆,并且把它表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这种叛逆,正是女性意识的觉醒,有现在“新女性”的影子.庐隐曾说:“我对于今后妇女的出路,就是打破家庭的藩篱到社会上去,逃出傀儡家庭,去过人类应过的生活,不仅仅做个女人,还要做人,这就是我唯一的口号了。”[1]芸娘无疑就是努力打破家庭的藩篱到社会上去实现自己价值的人,她的行动正是她自我价值的实现。

站在现在的社会和文化视角来看,我们不禁要为芸娘冲破束缚,寻求解放的叛逆拍手叫好,但与此同时,我们也不得不遗憾于她被礼教吞噬的命运。在封建礼教占主导的文化大背景下及男权社会的统治下,她一个人的反抗犹如“沧海之一粟”,在家庭内部且受责于翁,失欢于姑了,更何况在外面那个如豺狼虎豹般噬人心灵的社会呢?所以她也不得不归于传统,结婚以后恐公婆不满意,“每见朝暾上窗,即披衣急起,如有人呼促然”,在写给沈复的信中,她称婆婆为“令堂”,公公为“老人”,公公知道后大怒,芸娘哭道:“妾固不合妄言,但阿翁当恕妇女无知耳。”由此可见,虽然芸娘追求知识,但在其内心深处,她始终觉得妇女无知是理所应当的,是可以被人原谅的,这一点就足以见出存在于她意识中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而且她极为讲究礼节,“芸若腐儒,迂拘多礼,偶为披衣整袖,必连声道:‘得罪!’

或递巾授扇,必起身来接”,在她看来,夫君永远处于第一位,男尊女卑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把自己置于夫妻关系中低一等的位置,这就有悖于现在新女性所追求的“平等”。当然这也不是芸娘一个人的错,她也用实际行动作出了努力,只是终究逃不过封建礼教的窠臼。

二、爱的沉沦与迷失自我

芸娘与沈复从小就两小无嫌,彼此倾心,在十三岁那年沈复更是告诉母亲:“若为儿择妇,非淑姊不娶”,后“母亦爱其柔和,即脱金约指缔姻焉”。他们的恋爱可以说是自由恋爱,在结婚后,两人感情更是日益加深,或谈论古今,或相伴远游都让人羡慕不已。用沈复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鸿案相庄廿有三年,年愈久而情愈密”,在芸娘死后他更是悲痛到:“奉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语云‘恩爱夫妻不到头。’这样深厚的感情,按道理说没有一个女人希望自己与丈夫之间出现第三者,可芸娘后来一定要为沈复纳妾的行为,却让读者们百思不得其解。

憨园与沈复的关系可以说是芸娘一手促成的,长得“亭亭玉立”“一泓秋水照人寒”,实是美而韵者也,可以说是众多男子所追求的佳人形象。芸娘尤其喜欢她,一心想把她许给沈复。虽然憨园也有对爱情的向往并为此做出了努力,如“十八日大雨,憨竟冒雨至”,并与芸娘吐露心意“聚合之权,总在夫人”,足以见出她的诚意,但最终却逃不过“为有力者夺去”的命运。没

能把这件事促成,一般人也许感叹几声也就过去了,但芸娘却因此事久久不能释怀,竟哭着对沈复说“初不料憨之薄情乃尔也”,甚至后来生病期间还在梦中呓语到“憨何负我”,最后“芸竟以之死”,可见芸娘之痴。同时也让我们不明白,憨园为何对芸娘有如此大的影响?

如果说芸娘是因为喜欢憨园才一定要替夫纳妾的话,那最后在将死之际她对沈复说的“愿君另续德容兼备者,以奉双亲,抚我遗子,妾亦瞑目矣”则可以看出她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她是因为爱沈复,而且已经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憨园一事也是如此,她想要丈夫拥有一个美而韵的小妾,满足一般男子的需求,甚至不惜同别人分享。但这样的爱情是纯粹的爱情吗?马克思说:“爱情的本质是男女之间基于一定的物质条件和共同的人生理想,在内心对对方的最真挚的仰慕,并渴望成为终身伴侣的强烈、稳定、专一的感情。”抛开其他不谈,但看“专一”一词,爱情是恋爱的双方关系中唯一的不可代替的感情,是独一无二的。而从人类的发展历程来看,爱情本身就是自私的,并且带有强烈的占有欲,所以从古至今留下了那么多佳人才子可歌可泣的爱情,如刘兰芝与焦仲卿。而芸娘这样的“大度”,大概早已超越的爱情的界限了吧!辜鸿铭在《中国妇女》中说道:“一个妇人的荣誉――在中国,一个真正的妇人,不仅要爱着并忠于她的丈夫,而且要绝对无我地为她丈夫活着。这就是中国妇女尤其淑女或贤妻之道。”[2]芸娘正是爱情中失去了自我,无我地为丈夫活着,

她对沈复无限度的爱也已经超越了爱情的界限,甚至有点盲目。虽然我们可以也称之为贤妻,但在今天看来她为夫纳妾的行为显然还是违反人性和道德的,只不过她沉溺于其中却不自知,把自己置于这样的位置,就爱情而言,终究还是悲哀的。

综上所述,芸娘既是一位骨子里大胆叛逆的新女性,但同时也是一位典型的中国传统的妻子。她既有超越传统的一面,又有顺从受礼的一面,既深爱自己的丈夫,又因为爱而迷失了自我。在封建道德和封建文化的打压下,她不可能彻底成为现在所宣扬自由、平等的新女性,在自己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支配下,她付出的爱情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纯粹的爱情,她的命运悲剧虽有自己铸成的成分,但在当时的大环境背景下,这种悲剧也是必然会发生的。

注释:

[1]卢隐《今后妇女的出路》(《女声》,3月16日第1卷第12期,杂论)

[2]辜鸿铭《中国人的精神》,海南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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